熱血小說網 > 怪談玩家 > 第五百四十四章 告白
  易雨開著車,心里想著一會兒該怎么和那個被關了終身監禁的人交談。

  對一個永遠失去自由的人而言,很難再找到什么東西打動對方。那個王有福如果鐵了心裝聾作啞,什么都不肯說,事情就會變得格外棘手。

  正想著問題,易雨忽然看到身后飛快上來了一輛白色轎車。這里已經是城郊區域,兩旁都是臘梅花樹,車流很少,一條出城大道上,只能看到他和那輛車。

  他面無表情地給對方讓開了路。然而,那輛白色轎車并沒有選擇超車,而是和他并排開著,然后

  “嘀嘀——”地不停按著喇叭。挑釁?易雨沒有理會。但對方明顯不依不饒,一腳油門加速到前方,并緩緩減速,想要逼停他。

  易雨面色不改,但卻隨了對方心意,把車停在了路邊。

  “砰——”下車,關門,易雨面色不善。他不喜歡在無聊的事上浪費時間,但對方顯然是沖著自己來的。

  那輛白色轎車也打開了車門,一個讓他有些沒想到的身影……下來了。

  是鐘雪燃?易雨立刻轉過身去,他忽然意識到,今天自己并沒有頂著秦滿江的臉出門。

  而那個叫許一的人,在秦滿江提到后,他也仔細地去了解過,最多人說的是……他是為救鐘雪燃而死的。

  簡單來說,這張臉不該出現在鐘雪燃面前。沒有應對這種局面經驗的易雨,第一時間選擇了回避。

  他打開車門,剛要上車逃離,就聽到了

  “噠噠噠”的急促腳步聲。

  “站住!”鐘雪燃的聲音在顫抖。冬末的冷陽下,易雨站在車邊,側著頭,沒敢再動。

  鐘雪燃仔細地看了一眼又一眼,那張臉確認了一遍又一遍。風一吹,她的眼淚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城郊冬末的臘梅幽幽飄香,細碎的花瓣沒等落在地上,就被風吹著一直打著旋兒,在兩人的腳邊翻滾。

  許一死后,鐘雪燃的表現其實要超出很多人的想象。她沒有大吼大叫,也沒有歇斯底里,甚至稱得上平靜。

  人的記憶就像一張寫滿字的紙,鐘雪燃將其中有關

  “許一”的段落都涂掉了。她以為,只要時間夠長,重新寫下的內容夠多,許一的死就能被覆蓋,被遺忘。

  但她此刻才發現,雖然自己刻意涂掉了他的名字,但在整齊的記憶中,那被涂成一團黑色的

  “許一”反倒格外顯眼,就像她人生中一座孤立在外的島嶼。那么扎眼地佇立在記憶里。

  眼前這個人,雖然臉色更加蒼白,眼神也更加冰冷,但眼角眉梢的模樣,分明就是許一本人……

  “有事嗎?小姐。”易雨轉過身,平靜地看著她。視線快要看不清了,都是淚水。

  許一是真切死在自己眼前的,但也的的確確被嚴瀟帶走了。嚴瀟提到過,他把許一交給了一個可以讓

  “死者復生”的人。眼下,這樣的奇跡就在眼前。鐘雪燃沖了過去,一把抱住了他。

  易雨渾身僵直,沒有動。身體下意識地想回抱,但他忍住了。這不是給他的擁抱,他很清楚。

  感受著懷里身軀的顫抖,易雨略微仰頭,看向天空。他忽然有些不太喜歡這種帶著些涼意的天氣了。

  鐘雪燃一直在流淚,但卻沒哭出聲,只是肩膀在微微顫抖。本來,就算今天接到了易連海的電話,易雨也是不打算回去月城的。

  他不想回去了。但現在,他的腦袋里卻突兀地冒出了一個想法。該回去看看,至少要弄明白易連海做了什么。

  他到底是如何把

  “許一”變成

  “我”的。我……又到底是誰。雖然擁有了一個叫

  “易雨”的名字,但他仍是迷茫著。身體是

  “許一”的,靈魂是

  “秦滿江”的。但這樣拼湊出的

  “我”,竟然誕生了自我意識。易雨感覺身體有些僵了,他掙扎了一下,發現鐘雪燃抱得很緊。

  接下來該怎么辦?易雨不知道,他是認識鐘雪燃的,但鐘雪燃卻不認識他。

  在鐘雪燃的眼里,這個人就是許一。或許……應該直截了當地告訴她

  “許一已經死了,現在是我在使用他的身體”?這個想法只是在腦子里竄了一下,就被易雨掐滅了。

  “小姐,你認錯人了。”易雨選擇了最普通的一種回答。就和今天準備要去見的那個監獄犯人一樣,只要咬死不開口,當事人拿自己也沒什么辦法。

  然而……他低估了鐘雪燃。鐘雪燃平復了好一陣,擦干眼淚后才推開他,雙臂矜持地抱著,抬眼看著他說:“我只是叫你站住,沒有叫你的名字,我認錯誰了?”她的眼睛還是紅紅的,完全不凌厲。

  但易雨卻很快地躲開了,他張張嘴,很是動腦筋地想出了一個答案:“我不認識你。”我不認識你。

  很輕巧的五個字,可以避免絕大多數的麻煩。可在對方已經認定的情況下,這種理由只會引起更嚴重的后果。

  鐘雪燃并不相信,她知道許一的性子。那個人,看上去永遠不正經,永遠不著調,她本來也那么認為,直到在【嫁衣】的最后,她才勉強看清了許一的樣子。

  就像一首沒有結尾的詩,前面再多的辭藻與描述,都只是為了最后一句的轉折。

  許一就是那樣的人。只有在最關鍵的時刻,才能看清真實的他。他明明知道很多事,也能看清很多心,卻總是不說,仿佛把所有秘密和責任背在身上,對他來說是某種天份。

  現在,他又來了。

  “我知道你陷入了某些麻煩里,不想把這些麻煩引到我身上,”鐘雪燃看著

  “許一”的側臉,發絲被料峭微風吹得輕輕飛舞,

  “但你還活著,比什么都重要……”道路兩旁的臘梅花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金黃色的花朵像一枚枚小小的鈴鐺。

  鐘雪燃的臉微微泛紅,她俏立風中,不比花遜分毫。易雨也愣了片刻,卻很快就回過了神。

  這一刻,他的腦海里出現了一個自己以前從未想過,卻在一出現,就無法再停止的念頭——我是不是,一開始就不該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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