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還是小事？”左奇友問。
蔣爾云以前在云陽區當區長時，左奇友是常務副區長，蔣爾云到開南新區，他順理成章接任區長，說明他肯定得到了云陽區委書記彭立堯的支持和信任，可是彭立堯這兩年跟蔣爾云關系尷尬，左奇友還能夠得到蔣爾云的信任，兩人私下關系還這樣親密，說明蔣爾云待人接物功夫了得，善于籠絡，也說明左奇友處事圓潤，左右逢源。
“官場上的事，天天都有，你要說大事就是大事，你要說小事也是小事，就看你所處的位置，跟這事的關系。”謝浩老練地分析。
“哈哈哈，這事正跟你有關喲。謝部長，就看這個飯你吃得清凈不清凈。”蔣爾云得意地笑起來。
謝浩一怔，正要說話，低頭去看手機，臉色陰沉下來，然后看著蔣爾云冷笑：“好你個蔣大頭，居然得到的消息比我還快啊。”
跟著他的電話響了，謝浩做了一個止音的手勢，接聽電話，指示電話那邊聯系省網信辦刪貼，說自己馬上跟公安那邊聯系，尋找信息源。
掛了電話，起身說梅部長肯定已經知道消息了，他得馬上跟梅常委聯系一下，聽取指示，走到包間外面去打電話。
蔣爾云對著一桌有些迷惑的官員們解釋，剛才有人在網上發貼，罵姬書記亂球整，瞎J8搞，讓整個江城政府的工作人員疲于奔命，天天加班，民不聊生，用了姬書記的名字的諧音“雞中橫”，不僅在江城的網站，還發到了省上的網站，各大網站。
這還真不是小事。
如果省上領導知道了，做個批示或者過問一下，就會成為一個政治事件，板子首先落在江城市*委，更具體一點，就是市*委書記姬中恒身上，當然，姬中恒會層層向下追責，不管怎么樣，宣傳部這邊也是要挨幾下的。
所以謝浩表情沉重，出去應付了。
葉三省好生佩服，單從有人這么快向蔣爾云匯報情況這一點，——比“當事人”謝浩還快。就說明蔣爾云馭下功夫，籠絡人不錯。這其實也可以從左奇友看得出來。
好一會大家都沒有說話。
不是等謝浩回來，而是各自想著事，想著這件事跟自己的關系，想著姬中恒到江城來這段時間的行為，算不算事出有因？
“這事暫時還卷不到我們頭上，先讓老謝去應付，我們還是先喝酒吧。”蔣爾云最后端杯說。
大家都笑了，輕松地吐口氣，一起舉杯。
一會謝浩回來告辭，大家都理解。雖然蔣爾云聲稱這事跟他們無關，可是還是多少影響了氣氛，酒也喝不起勁，蔣爾云宣布散席，明天繼續，——他們還約了明天郊外活動。
葉三省自然挨在蔣爾云身邊，等著告辭。
把大家送走后，蔣爾云的妻子去開車，這個時候，蔣爾云轉頭看葉三省：“我問你個問題。”
葉三省趕緊上前一步，聚精會神。
他以為蔣爾云要問關于文化水城的事了。
剛才酒桌上，自然不會當眾說文化水城的事，再怎么信任他的政治盟友，也不能讓他們覺得他管得太寬，伸手到文化去了。歐陽堅知道，只怕會說他真以為自己把助理當成總理呢。
“網上舉報，網上造輿論， 輿論，你有經驗，說說你的想法？”
蔣爾云微微揚頭，期待地看著他。
葉三省一怔，沒有想到蔣爾云會向自己問這個問題，不過幸好剛才他也想過這事如何應對，尤其是聽了幾位官員談了一些姬中恒的事和現在江城官員們的普遍反應。嘆了口氣說：“如果從姬書記的角度出發，事情已經出了，再怎么刪貼，讓公安方面找出發貼人，都是常規操作，對于事情的解決都于事無補。比如你找到發貼人，又能怎么樣？懲罰他能夠消除影響嗎？如果這個發貼人是體制外的人，毫無作用，人家只是一時泄憤，如果這個人是政府工作人員，更不好處理，報道出去對我們江城，對姬書記更加不利，所以我認為常規操作得到的結果只是常規結果，姬書記不會滿意。”
這一段時間，葉三省自然也要搜集姬中恒的材料和信息，各種講話，研究分析這個人，初步的結論是一個嚴謹保守，愛惜羽毛，注意分寸，理論素養很高的官員，所以這次出現網上發貼攻擊他，姬中恒肯定會憤怒，而且會嚴查嚴懲，哪怕他表面克制，私下一定會顯示他的力量捍衛他的權威。
這是不是敏感而自尊呢？
尤其是一個新官。
所以從這個角度出發，葉三省覺得可以使用一些特殊的方法。
“所以我有個想法，不如將計就計，順勢引導。剛才你們說到貼子上有個詞叫民不聊生，這個攻擊姬書記的說法肯定不準確，但姬書記肯定不能解釋和分辯，政府也不方便出面，我的想法是，有沒有可能會再出現一個貼子，攻擊姬書記‘官不聊生’？”
在蔣爾云面前，不用藏拙，也不怕犯忌。
蔣爾云沉吟著，慢慢眼睛亮了起來，然后問：“你覺得姬書記愿意承擔一場討論嗎？”
葉三省一提，他就立刻明白了這個年輕人的戰略，心里欽佩異常：果然是一條絕戶計。
光是“官不聊生”這四個字，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眼球，忽略其它，把所有的問題集中到這四個字上來討論，毫無疑問，這會迎合網民的態度，得到網民的支持，同時，在目前西川官場暗流洶涌，省*委常委、蜀都市*委書記陳哲光雙*規后，省*委肯定要下決心整*肅*，所以一旦姬中恒被貼上“官不聊生”的標簽，反而無意中契合了省*委的意圖，最后可能被省*委表彰，徹底反轉，唯一的擔憂是，只要“官不聊生”這個貼子一發出去，肯定會成為一時的熱點，姬中恒立刻成為焦點人物，他本人愿意承擔這種“千夫所指”的壓力嗎？
“姬書記是被周書記認可和推薦的人。”
葉三省毫不猶豫地回答。
蔣爾云點了點頭。
他相信這個年輕人，覺得他的判斷是正確的。
心里再次涌起把這個年輕招攬麾下的念頭，說道：“你們文化水城那個事，我也不想敷衍你，我以前想過，的確很難，基礎不夠，盈利模式沒有，很難找到切入的口子，但是你既然問到我了，我再想一想，看看有沒有什么方法，或者說我這邊有什么資源，到時告知你。”
葉三省的電話響了，他以為是高雪皎他們，結果一看，居然是王長安。
心里一跳，想走到一旁接聽電話，又覺得不好，蔣爾云覺察到年輕人的為難，笑道：“我先走，改天再約。”
走向妻子早開過來的轎車，揮手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