潯墨白微聳著肩,怔怔地看著阮陵。
人真是不能動心,一旦這心門被叩見了,灌進去的狂風大雨根本不是凡人的血肉之軀可以抵擋得住的。他強撐了許久,現在全面潰敗。
“大軍師,他來了。”阮陵突然站起來,看向了門外,小聲說道:“你不要出來,等我們走后,你也可以回西魏了。”
潯墨白愣了一下,猛地扭頭看向門外。
院中只有月光,不見人影。
“在哪兒……”他話音未落,只覺得一陣異香彌漫,心中猛道了聲不好,軟軟地往后倒去。
阮陵捧著小暖爐,赤著雪白的雙足,慢慢地走了出去,仰頭看著那漸漸變紅的半鉤月脆聲說道:“來都來了,還躲什么呀。”
微風拂動,月光香浮。
阮陵淡定地站在如水的月光之下,水盈盈的眸子靜靜地看向了前方。
暗光之下,一道高大修長的身影慢慢走出來。
黑玉冠,黑面紗,黑色斗篷把他圍得釅釅實實,一丁點兒肌膚都看不到,就連一雙手都戴上了黑皮的手套。
“你不怕?”清冷的聲音從面紗后飄出來,低,且冷淡,真像月光下沉浸了千年的井水,凍至人的心里。
“將死之人,還有何可怕?”阮陵慢慢走向他,笑道:“應該怕的是你吧,你看你忙了這么久,不管什么事都被我給擾亂了。”
“你死后,就無人可以辦到了。”面紗被風吹起,貼緊了他的臉頰,隨著他的說話,輕輕拂動。
“嗯,是這個道理。”阮陵走到了他的面前,手指輕輕地勾住了他的面紗,輕聲說道:“既然如此,讓我死個明白如何?”
話音落,阮陵猛地拽下了他的面紗。
削瘦,冷白的臉,毫無表情地看著阮陵。
阮陵眸子驟然瞪大,隨即又慢慢地瞇了起來,小聲道:“果然是你。”
男子冷冷地看著阮陵,手起手落,猛地劈中了阮陵的肩,直接將她擊暈過去,黑色披風揭起來,將她牢牢地接入懷里,抱起她飛快地往暗光中疾沖而去。
一切歸于寂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天亮了。
潯墨白扶著額頭昏昏沉沉地坐了起來,他甩了甩頭,睜開了眼睛。炭盆里的火已經熄滅,榻上空無一人,她的披風落在地上。
“陵兒。”他的心猛地一沉,嘶啞地大叫了一聲。
撲嗖嗖的一陣驚鳥飛起。
莊園外,安陽驍的心臟突然似是被針扎透了一般,劇痛了起來,他面色一沉,起身疾沖向了莊園。
……
白色的濃霧在山谷里縈繞,幾步之外的路都看不真切。
男子背著一只藤椅,阮陵坐于椅上,一手攬緊了小手爐,一手拿出了一包糕點慢悠悠地吃了起來。
“醒了。”他低聲道。
“嗯,睡得還行。”阮陵咬著糕點,伸了個懶腰,問道:“這是哪里呀?”
“不知道。”他道。
“嘖,你貴為冥王,竟無處可去嗎?不如還是像以前一樣,我收留你吧。”阮陵側過身,手在他的頭上輕輕拍了拍。
“可以。”他淡然回話。
阮陵慢慢歪過頭看他的臉,他又把黑面紗戴上了,捂得密不透風。
“現在還要戴著面紗嗎?”她小聲問:“我都已經看到你的臉了。”
“我喜歡。”他也微側了臉,聲線清冽:“你再亂動,我就廢了你的手。”
阮陵聳聳肩,坐了回去。
他走得不快不慢,但一步也沒停過,就這么一直走一直走。阮陵途中又睡了一覺,再醒來時,已是暮色沉沉時。往前看去,只見一片碧水蕩漾,是山中潭。千尺白練順著陡峭的崖壁從天而降,嘩啦啦地落在小潭一角。
他在小潭前停下腳步,仰頭揮臂,只見半空中陡然落下了一道銀色長鏈,他抓住了長鏈,身形蕩起,竟硬生生地從小潭前被帶著到了懸崖上方。
阮陵被風凍得睜不開眼睛,連透一口氣都胸膛劇痛。
她喘息了片刻,慢慢抬眸看向了前方。
一株巨大的樹立于崖前,層層疊疊的碧色葉片簇擁堆積,正是那株畫上的鳳凰樹!樹的四周彌漫著淡淡的瑩光,微甜的氣息在瑩光中浮動。
男子把藤椅放下來,慢慢地走到了樹下,他取下手套,脫下斗篷,一手輕輕地摁在鳳凰樹上,垂著眸子淺淺地吸了幾口氣。
暗光落在他的臉上,勾出清冽鋒利的弧度。
這就是那畫上的模樣。
他站了好一會兒,這才轉頭看向了阮陵,可眼神,表情,完全變了,變得迷茫又惶然,甚至還有幾分痛苦。
“我怎么會在這兒?”他快步過來,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緊張地說道:“我們什么時候被抓來的?”
“我不記得了。”阮陵看著他,輕輕地說道:“沐二哥,你自己也不記得嗎?”
“不記得?”他怔然地看著阮陵,過了會兒,嘴角突然勾了起來,笑道:“我當然記得了,是我帶你來的。你不是一直想到這個地方嗎?怎么樣,現在看到了,是否滿意?”
阮陵沉默了一會,問道:“你怎么做到的?難道,你……”
他的軀殼里有兩個他?
“無趣,我以為你可以猜出來的。”他握緊了阮陵的手,慢慢地彎下腰看她,小聲說道:“乖寶,阮陵,十一……你喜歡哪個名字?”
“只要你叫出來的,都不喜歡。”阮陵說道。
“你會喜歡的。”他說著,眼里閃動起詭譎的光來,“來吧,摸一下鳳凰樹,滿足你的心愿。”
阮陵拂開他的手,慢步走了過去。
這樹上纏著藤蔓,若沒認錯,這便是古書上記錄的蛇血蔓,它能分泌出令人迷魂的毒素。所以,當年方太師看到這樹,把月下人認為仙子并非是真的看到了仙,而是受到了毒霧的蠱惑。
“這氣味,是不是很香甜?”沐嶺攬住她的肩,嘴角又揚了起來,“多聞聞,很快你就能忘記憂愁了。”
“沐嶺,你怎么辦到的?”阮陵又問。她常給他把脈,脈象弱而亂,根本沒有武功。所以,她從來沒把他和冥王聯系起來。
“你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自詡聰明,不是一樣識不破真相。”沐嶺笑容淡去,轉眸看向了她。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