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國民影后是乞丐 > 第六百四十五章 雨夜
  這一天下戲已經又是深夜。

  大約是已經找到了感覺,魏雨那兩位中年演員也終于不再休息在煙苔巷了。

  恰好最后一場戲就是在這里結束的,孟搖光和兩位叔叔阿姨一起走到門口,看他們從谷雨父母的狀態脫離,然后對她道別。

  “你真的要一直住在這里?”

  魏雨問她,眼神看起來有幾分擔心,“這里魚龍混雜的,門又不結實,我們還在這也就算了,你一個人住這里怎么能叫人放心呢?”

  她說著還搖了搖那扇木門,在夜里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孟搖光就笑了笑,指了指外面:“有人守著呢,沒事的。”

  魏雨回頭看了一眼,這才恍然大悟:“看我,我都傻了,你可是孟金枝女兒,怎么可能會不安全?”

  她敲了敲自己的頭,又揉了揉孟搖光的腦袋:“那這么看來你可真是比我們這些叔叔阿姨敬業多了,有豪華大房子不住非要住在這里找感覺。”

  “誒誒誒我們這能叫不敬業嗎?”一旁演谷雨爸爸的演員一陣抗議,“我們這老胳膊老腿的難道還要跟十七八歲的少年人比啊?真在這住出個神經衰弱豈不是還要找劇組的麻煩?”

  魏雨翻了個白眼,卻懶得跟她爭辯,又笑著跟孟搖光道了別,兩人這才走遠了。

  外邊路燈已經亮起來了,巷口他們的保姆車也都閃著燈。

  兩位演員一邊走一邊說話偶爾還要動手打鬧一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了還活像二十幾一般年輕愛鬧。

  ——他們其實和角色一點都不像。

  孟搖光看著他們的背影有些出神。

  ——甚至還完全相反。

  劇本里的谷雨的父母,是木訥而疲倦的大人,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生活被豬肉與買豬肉的客人填滿,說過最多的話是“這塊肉好”與“多少多少錢”。

  與其說生活,不如說他們是被動的活著。

  這樣的人生放到電影里都會因為麻木和乏味而只能作為背景板,自然就更加無所謂于意義與幸福。

  可這樣的兩個角色,卻是由兩個自由和幸福的演員來演的。

  不婚主義的魏雨阿姨,熱愛旅游,性格活潑,人到中年還愛笑愛鬧,與年輕人沒什么區別,而飾演谷雨爸爸的叔叔,家庭美滿,有個十二歲的女兒和當老師的妻子,在片場干得最多的事就是和家人聊視頻,中間發出的笑聲能讓整個片場的人都聽見。

  ——他們是和角色完全相反的人。

  孟搖光目送著那兩個背影消失,又看著倒映在水洼上的璀璨車燈抽離遠去,接連好幾輛車載著工作人員與導演離開了,整條巷子終于在少女的眼瞳里恢復了暗淡與冷清。

  頭頂有一滴水突兀地落下來,剛好滴在她的鼻尖。

  孟搖光回過神,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抬起頭,剛好迎接了漫天下墜的雨。

  她有幾分怔怔地往后,退入斑駁的屋檐里,然后低頭看著腳下原本干燥的石板路迅速變得濕潤,直到積起水灘,倒映出她破舊的帆布鞋與露出小腿的校服裙子。

  “今天怎么沒預報。”

  她低頭嘟囔著只有孟搖光才能聽懂的話,回房的動作卻更像是谷雨。

  那個在這條巷子里出生和長大,就像一顆沉默的小草一樣活著的谷雨。

  看著那扇木門啪的一聲合攏,原本還想進去躲一躲的閻城有幾分莫名。

  他也有些發愁,人高馬大的一個大男人委委屈屈地蹲在屋檐底下仰頭看著雨,尋思著要不要換小弟過來,他自己還能回到溫暖的車里美美睡一覺。

  而一門之隔的孟搖光已經完全忘了影子般存在著的閻先生。

  她也在發愁,發愁于自己好像有點難出戲了。

  與先前更注重于展現個人性格的蘇嫵,以及完全就是為了煽情而存在的雪川不同,谷雨這個角色,更像是真實生活的一個角落。

  她沒有特別的性格,沒有與眾不同的夢想,沒有波瀾起伏的遭遇,她不算成熟不算聰明,只是一個活在底層的,最普通的,稱不上幸福也稱不上不幸的孩子。

  世上有千千萬萬個這樣的孩子。

  孟搖光知道。

  她的成長過程甚至比自己要更好,卻不知為何,還是給了她難以呼吸的感覺。

  孟搖光推開臥室里的窗,低頭往外張望了一眼。

  雨沒有變得更大,但很有要一直下下去的趨勢。

  城市的燈光被雨幕染得朦朧悠長,而當一陣風吹來的時候,孟搖光終于感覺到了小腿里的疼痛。

  當疼痛降臨的時候,她有些滑稽地發現自己居然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怔忪了兩秒后她才意識到這種情緒來自于哪里——受傷的小腿,如果連感知天氣的效果都消失了,那她豈不是白受傷了?

  想到了這個理由后她噗嗤笑了出來,然后一跳一跳地去燒水洗漱了。

  ·

  “給煙苔巷送一些膏藥去。”在下車之前,陸凜堯對著電話里這樣吩咐道。

  在得到回應后他又說了聲等等,他看了眼窗外的雨,又說:“找個理療師一起過去,就說她腿上有舊傷,幫她好好處理一下,然后早點離開,別打擾她休息。”

  “誒唷知道了!”那邊是王茂受不了的聲音,“你簡直了,忙成這樣還要管人家睡覺早不早呢?你自己能不能好好歇一天啊?”

  陸凜堯無動于衷,最后還補了一句:“理療師要女性。”

  “……”

  不等王茂再說話,他直接掛了電話。

  前面的小山回頭看了一眼,領會意思后他拎傘下車,撐開傘的同時為他打開了車門。

  外邊是在雨中愈發顯得奢華低調如一顆淡金寶石的九池。

  早就等在門前的岑曼滿面笑容地迎上前來:“先生來了?”

  手工皮鞋踩過門口被淋濕的地毯,黑傘下男人依舊戴著面具,只露出小半張臉。

  他淡淡掃了岑曼一眼,一語不發地往門口走去。

  ·

  同一時刻,一墻之隔的地下,有人剛剛疲憊的入睡,有人卻悄無聲息地睜開了眼睛。

  香薰蠟燭正裊裊地燃著煙,搖晃的燭光照亮滿室亂丟的衣服和奢華又溫馨的擺件。

  布置得如同豪門主臥的偌大房間里,少年從床上無聲坐起,任由燭光照亮他光裸背脊上一道道斑駁鮮明的抓痕。

  坐了片刻后,他側頭看向身邊沉睡的女人,目光冰涼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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