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國民影后是乞丐 > 第九百二十五章 母獸
  就像聽見了鋼琴或者鼓點的聲音急促而沉重地落在空氣里。

  昏暗中氣氛如一張緊繃到極致的弦。

  林方西半跪在地上,他掌心里的血越來越多,而遠遠的熒幕上,女孩捧著小盆站在人流擁擠的街口,正朝每一個經過的大人仰起灰撲撲的臉,一雙大眼睛漆黑而明亮。

  他死死盯著那只盒子,眼眶已經變得猩紅,垂在身側的手也捏成了僵硬泛白的拳頭。方如蘭撲到他的面前,握住那只手:“你在想什么啊?”

  女人哀戚地嘶叫起來:“林方西你快說話啊!你是不是瘋了?!你要看著我們的女兒去死嗎?那只是一卷錄像帶!你要為了這種無關緊要的東西讓我的女兒去死嗎?!你是不是瘋了林方西?!!林方西你看看半月,她都快沒呼吸了!”

  女人一手摸著林半月的臉,口中發出崩潰而慌亂的尖泣,“我求你了林方西!我求求你!!!”

  她的話音落下,林方西已經抱著林半月站了起來。

  荊野死死盯著他,嘴角已經又無聲地勾起來,可他的聲音卻反而極致的冷靜:“你可要想好了,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林方西無聲轉頭,抱著林半月一步步朝廳外而去。

  他的腳步極穩,而荊野還在他身后抬高了音量:“林先生一定知道吧?你現在的選擇代表著什么。”

  “這可不單單是記憶卡——這還是七歲的孟搖光,那個在十二年前就被你們丟失然后遺忘的,獨自在世上顛沛流離的孟搖光。”

  “你現在選擇帶著林半月走,就代表著那時的孟搖光被又一次拋棄了。”

  “林方西!”

  男人的聲音越來越高昂,仿佛某種絕對而又充滿惡意的提醒或者喊話,“你可要記住了——在十八歲的林半月和七歲的孟搖光之間,你依舊選擇了那個在你身邊長大的孩子。”

  “而十二年前那個走丟的小孩兒,在十二年后的現在,被你第二次丟掉了,”他齜牙而笑,眼里全是興奮的光,“從此以后,她只是我的小星星。”

  林方西的腳步在這時頓住。

  他緩緩轉頭看向荊野,那張輪廓凜冽而眉眼俊美的臉上不見絲毫血色也沒有任何表情。

  他直勾勾地盯著荊野,猩紅的眼眶里一對眼瞳仿若冰霜雕成:“我會殺了你的。”

  “不會太久——很快,我一定會殺了你。”

  荊野無動于衷,甚至對他露出了更燦爛的,充滿惡意的笑。

  而林方西視線轉移,鎖定那只黑色的盒子,仿佛要將那東西死死刻進腦子里般的目光。

  血開始不斷地從林方西的掌心里滴下來,他不再停留,加快腳步往外走去了。

  而在他身后,荊野看著他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大,直到笑出聲來,笑得整個人都前俯后仰,他也沒有任何要停下來的意思。

  林方西就這樣踏著他癲狂的大笑,抱著血流得越來越多的林半月走進了黑暗的通道。

  大廳里只剩下瘋狂的笑聲在回蕩。

  熒幕上的影片還在播放,大約是相機不夠好或者保存出了差錯,畫質偶爾還會滋啦滋啦地閃爍一下。

  那變幻的光暗淡地鋪在地面上,將一個緩緩走出的身影描摹得單薄而模糊。

  她從黑暗的角落走出來,只安靜地站著,仰頭望向懸掛的幕布,目光被影像的微光染得模糊而冷清。

  在她背后大笑的男人終于逐漸安靜下來,像是累了一般向后靠進椅子里,他頭也不回地道:“你都聽見了?——他也聽見了。”

  并不對自己謎語一樣的話做出解釋,他似乎很確定孟搖光能明白他在說什么。

  低頭把玩著那只盒子,男人含笑繼續道:“所以我就說啊,所謂割舍不斷的血緣關系,才是這世上最不值一提的牽絆。”

  他把盒子舉起來,目光認真又玩味地凝視著:“我們都知道,這個東西是一顆炸彈,當我把它拿出來的時候,就代表著我可能會隨時把它曝光在所有人面前——到時候你最不堪的過去,你最可憐最心酸最凄慘的模樣,將會成為千萬人的飯后談資。”

  “孟遲婳瘋了算什么——到那個時候,人人都會在網上看到你乞討挨打的樣子,看到你叫一個人販子爸爸,看到你求饒,看到你撿垃圾……”

  他轉過頭來,半張臉在陰影里,半張臉被光點亮,而斜瞥過來的目光則是含笑的,高高在上。

  “你會成為一個全國知名的乞丐,你會活在每個人同情又狂熱的目光里——我們都清楚這一點——可是他還是選擇了另一個人。”

  男人的聲音如浮滿冰凌的水,靜而涼地在流淌在昏暗而空曠的地下世界。

  可孟搖光依舊不說話,她還在望著那影片,許久的沉默后,她才偏過頭來,靜靜道:“最不堪的過去?”

  “最心酸?最可憐?最凄慘?”

  她一個一個的咀嚼著每一個詞,語氣里不含任何情緒,沉思般地停頓了幾秒后,她才道:“這就是你眼里的我嗎?”

  “這就是你眼里的我的過去嗎?或者說,我的軟肋?我最想藏起來的東西?”

  她慢慢轉過身來,朝那只盒子也朝那個男人走去:“其實你本來想得沒錯,這些原本的確是我最忌諱的回憶,以前就算是做噩夢夢到了都會讓我郁悶好多天,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段過去,哪怕只是想象一下我都會想發瘋或者去死——”

  “你想說現在不一樣了嗎?”

  沒等她說完,荊野先截斷了她的話,帶著微妙笑意的語氣。

  “現在的確不一樣了,”她站到了男人面前,從他手里拿過了那只盒子,“可能我瘋了吧,就算想到你剛剛說的那些畫面,我好像也沒有任何感覺——知道就知道好了,有什么關系呢?“

  “不堪的人從來不是我。”

  她拿著那只盒子,抬頭望向熒幕上正含著眼淚的自己。

  “我不會再為那時的自己感到羞恥了——我沒有做錯過任何事。”

  “加上兒時的份,我只會更昂首挺胸地活著。”

  她垂首看向荊野,在她短短幾句之間,男人已經變得面無表情,一雙眼睛如幽邃無邊的黑洞,正定定無聲地看著她。

  “所以荊野,你明白了嗎?”

  她第一次以如此平靜的語氣叫他的大名:“你剛剛做的一切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林方西做出那樣的選擇是理所當然的,沒有人會在一條人命和記憶卡之間選擇記憶卡,給這些記憶卡賦予諸多意義的人……”

  她把盒子重新放回男人手上:“只有你一個而已。”

  “而你只是在想念那時的我——乖巧可憐,卻又不肯屈服,會給你念童話故事企圖改變你,卻又絕對離不開你的我。”

  “可我早就不是那時的孟搖光了。”她說,“你也從來都不是我爸爸。”

  “……”

  空氣里有細小的塵埃漂浮,變幻的光影照射著一坐一立的兩個人,詭異的氣氛讓岑曼都忍不住停住了腳步。

  直到荊野先一步看向她,再度張口時卻是在對孟搖光說話:“很多事情不到時機你不會明白的。”

  他原本浮現在頸側的青筋在這一打岔之下又慢慢恢復了冷靜。

  仰頭對上孟搖光的目光,男人又重新微笑起來,而就在這個時刻,樓上突然傳來了砰地一聲巨響——

  孟搖光猛地抬頭看去,荊野卻連眼皮子都沒有動一下。

  “看來我們的溝通可以稍后再議了。”他在孟搖光轉頭射來的冰冷眼神里悠悠起身:“今晚這場大戲還沒有結束呢,我們一起上去看看吧。”

  “這可是我為你精心準備的大禮。”

  ·

  黑色越野車亮著大燈毫不猶豫地一頭撞來的時候,林方西剛坐上車,正一邊低頭去看林半月一邊給醫院打電話。

  隨后在方如蘭的尖叫中,整輛車先是劇烈地一震,隨后便在刺眼的燈光里被生生地頂入了路邊的綠化帶,直至車尾砰地一聲撞上電線桿再也不能移動半分才停下來。

  ——整個過程只有不到五秒。

  反應過來時林方西和方如蘭都已經不約而同地護住了林半月。

  等到一切都安靜下來,他們在刺眼的光里抬起頭,前座上的司機和方悅已經被安全氣囊彈得暈暈乎乎,而對面的越野車上,有一道身影正跌跌撞撞地從里面撲下來。

  因為碰撞而昏沉的大腦讓林方西一時還不能看清那個身影,倒是方如蘭只望了一眼便尖聲叫了起來。

  “孟金枝!”

  她看著那輛死死抵在他們面前的越野,徹底崩潰地一邊扯開車門一邊大喊大叫:“你想干什么?你想殺人嗎?你……”

  ……

  女人的尖叫在安靜的夜色里尤為刺耳。

  孟金枝赤著腳搖搖晃晃地走在地面。

  她其實并不能完全看清眼前的一切,她的大腦從她離開臥室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爆炸般不受控制了,她甚至無法記起自己是怎么來的。

  可她腦子里還有唯一的念頭——唯一一個絕對不會忘記的,本能般生根的念頭。

  ——當方如蘭自己從車上下來,當方如蘭的臉真的映入她的視線,孟金枝聽見了每一根引線燃燒起來的聲音。

  那滋啦滋啦的響聲里,混和著電流中的談話。

  “讓我來告訴你孟搖光是怎么過的……”

  “挨打是常態,受凍挨餓更是不值一提……”

  “她很多次都差點死掉……”

  “被打斷過腿也被打斷過手……”

  “得叫我這個人販子爸爸……”

  “你早就知道了吧?”

  最后,是在她腦海里盤旋不去,層層回蕩的一句——“關于你姐姐,其實是被你媽媽親自賣掉的這件事。”

  ——

  方如蘭帶著血的、正不斷朝她大喊大叫的臉終于在視野里一點點清晰起來。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瘋了?!……”

  刺眼的燈光里,兩個女人幾乎是同步朝對方而去。

  方如蘭手舞足蹈大喊大叫地崩潰著,孟金枝則赤著腳走得搖搖晃晃卻又專注至極。

  她一言不發,眼睛死死盯著女人的臉,越是接近瞳孔越是縮緊,直到兩人即將撞在一起——

  一線雪白的刀鋒突然在明亮燈光里閃爍了一下。

  孟金枝高高揚起的手往車里投下了纖細而森冷的黑影,這一線影子落在林方西的眼睛里,讓他喉頭猛地縮緊,卻半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這一刀裹挾著無邊的憎恨與殺意,以最大的力度朝方如蘭胸口狠狠刺了下去——

  “……”

  一路走得越來越快,最后直接狂奔起來的孟搖光剛踏出九池大門,抬眼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無邊的夜色里,九池門前的空氣被兩輛車的大燈涂得慘白又熾烈。

  女人高高揚起又全力落下的手被沖來的閻城死死握住,隨后有尖叫聲高昂地響起來,她不斷掙扎的身影在熾烈燈光中如同一只張牙舞爪的母獸,正朝著被驚嚇到的方如蘭發出源源不絕的、憤怒至極又悲慟至極的吼叫。

  孟搖光定在那里。

  她在絕望的尖叫中無聲望著這一幕,面無表情,卻倏然地紅了眼睛。

  ————

  手動作話:最近這段劇情,寫的時候時常會產生“人性真的好復雜啊”的想法,在最開始設定這些人物的時候,其實我并沒有料到他們會是這樣的完成體——甚至現在他們也不算完全的完成體,因為故事還沒有結束——雖然其實快要結束了,不過寫完這一章真的有覺得他們是真正活著的,這樣說或許有點傲慢,但是我的感覺就像握住一團會自己變大的泥巴一樣,他們是自己在我手掌里左沖右突掙扎著活成現在的樣子的。

  一般不會在作話里說太多有關正文的事,因為我始終覺得一個寫故事的人就應該用故事來解釋一切。

  不過今天也不算解釋吧,只是突然特別想跟大家分享一下我寫作時的心情,畢竟難得這么憋不住哈哈哈。

  明天再見啦~謝謝我的每一個讀者,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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