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國民影后是乞丐 > 第八百八十章 自照(倒春寒劇情)
  上一秒兩人還目不斜視都不看對方一眼,下一秒當鏡頭就位,他們同時閉上眼睛——

  “《倒春寒》第六十八場第一次!action!”

  ——

  “喂。”

  依舊是那個天臺,穿著校服的少女坐在水庫上,低頭看盤腿坐在地上的少年。

  “你最近是不是總在熬夜啊?”

  “看得出來嗎?”

  少年抬起頭來望了她一眼,有些靦腆地笑了一下,“最近我媽媽很緊張,我要是睡早了她會很焦躁。”

  “……”少女無言了片刻,“這么下去你身體吃得消嗎?”

  “我媽連速效救心丸都給我準備好了,沒問題的。”

  他低下頭去繼續看書。

  傍晚的風習習吹來,谷雨晃蕩了一下那雙洗得快要褪色的帆布鞋,抬頭眺望遠方,聲音輕飄飄地落在風里,一吹就散了。

  “你想好志愿了嗎?”

  “……”片刻的沉默,“我想去海大。”

  “海大?”谷雨有些驚訝,卻連驚訝都表達得淡淡的,“他們都說你要去慶大?”

  “他們?”少年抓偏了重點,笑著問她,“哪個他們?你聽誰說的?”

  “你對自己的大名人屬性還不夠了解嗎?”谷雨語調閑閑的,“每周到你負責廣播的時候,我們班的女生就會湊在一起議論你,她們還打賭呢,一半猜你去慶大一半猜你去華大。”

  “別說的top2像大白菜一樣任我挑揀啊。”

  “這不是事實嗎?”谷雨低頭看他,晃了晃腳尖,“海大比這兩所學校可差了不是一星半點,你為什么想去?”

  “因為靠海啊,而且又在臨市,離這邊很近。”

  “我還以為你會更想離家里遠一點。”

  “可我想離一中近一點。”

  她忍住了那一聲為什么,片刻后轉而問道:“可你父母會同意嗎?”

  這一次換來了更久的沉默,少年的聲音也有些忐忑,卻又好似很堅決:“我……從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為自己做過一次選擇,每一次都是父母幫我做的決定。”

  他翻過一頁小說,輕聲道:“我想,在我成年的這一年,總應該能為自己走出第一步吧?”

  說完之后他抬起頭來,迎上少女垂落的目光,含著點期待地問:“你覺得呢?”

  “……”谷雨沉默兩秒,轉開頭去,望著天際線,音色如掠過清風的飛鳥,“那就自己走咯。”

  謝驚蟄“嗯”了一聲,遲疑著低下頭去繼續看書,這一回卻半晌都沒能翻過一頁。

  谷雨沒有看他,卻像是腳底長了眼睛似的:“想說什么就說。”

  “……”謝驚蟄便又抬起頭來,“你呢?”

  “我什么?”

  “你想上哪座大學?”在谷雨愣怔期間,他已經迫不及待開口,“你要不要也去海城大學?離你家里近,學費也不高,海城物價也低,你可以……”

  “你真的是因為海大臨海才想去嗎?”谷雨突然打斷他。

  謝驚蟄愣了一下,才說:“是啊。”

  少女不語,片刻后才若無其事地轉開視線:“我不去。”頓了頓,她又說,“我去不了的。”

  “為什么去不了?”

  “你真的不知道嗎?”她笑了一聲,像是有些荒謬,“以我的成績根本就考不上大學。”

  “我可以給你補課!”

  少年突然激動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又遏制住自己,仰著頭直勾勾盯著少女,態度卻變得小心翼翼:“你知道我成績很好,如果從現在開始我給你補課的話,到明年你高考的時候是有希望考上海大的。”

  谷雨都有些被驚住了,愣了一會才說:“你當我是你這樣的學神嗎?一年就能從吊車尾變成重點大學預備役?”

  “如果有我給你補課的話就可以!”

  “你倒是很有自信。”她又晃了晃腳,卻沒有回答。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許久之后她突然低下頭來,對著還在緊張等待著的少年問道:“你還沒去過我家吧?”

  她微笑道:“要去看看嗎?”

  ·

  那是什么意思呢?

  謝驚蟄起初不明白,為什么會以這樣一個看似毫不相關的提議來代替了是與否的回答。

  可當他在逃課途中,跟著谷雨一起走進那條巷子,他突然就無師自通地明白了。

  在垃圾堆掩映的入口里,亂拉的電線雜亂交錯著,煙灰的天空下是狹窄的長巷,骯臟的積在早凹凸不平的地面蕩漾,倒映出墻壁上牛皮蘚般一層疊著一層的傳單,它們有的看起來年份已久,殘缺褪色,有的看起來還比較新,像是剛貼上去沒多久,上面的字大多都是黑體,連廣告都印得很廉價。

  繞過地上隨處可見廢棄的塑料包裝袋,和一些陳舊的木門前飄揚著的正在晾曬的舊衣服,谷雨最后停在了一扇半掩的木門前。

  她站在門前,輕輕一推,然后轉頭,看向了謝驚蟄。

  甚至一句話都不用說,少年就突然在這畫面中知道了她想告訴自己的事。

  ——在學校時總顯得與四周格格不入的少女此時穿著校服,站在這暗淡而逼仄的長巷中,與這里的空氣渾然一體。

  她的眼睛看起來平靜灰暗,好似生來便由這里的一切所孕育。

  那是和學校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相同的,甚至完全相反的模樣。

  正如不久以前,在第一次聽到谷雨問起大海時他所察覺的那樣,她所展現出來的,吸引人的自由,并不來自于真正意義上的隨心所欲。

  她是被拴著腳的飛鳥,是從淤泥里長出來的野草。

  她的根系生長在這逼仄矮小的,充滿了豬肉味道的黑暗房間里,她的自由來源于孤獨,來源于無望的貧窮。

  那些荒草間的舞蹈,逃課時飛起來的衣角,在天臺上遠眺的側臉,全都是沉默的自照。

  “我并不真正擁有你所向往的東西。”

  “你看到的,你以為的,全都是假象。”

  ——這是谷雨想要告訴他的話。

  在這個逃學的午后,他從少女放棄了年少的自尊的平靜眼眸里,看見了灰暗的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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