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痛心疾首地看著夜盛天，恨不能一拳砸到他的身上。
“皇帝，老朽也曾坐過這把龍椅，知道你在顧慮些什么。”
“那就先拋開父子情不談，可你也要知道，大楚邊境的那些賊寇本就不安分，有寒王在才能震敵于邊境之外，他倒下了，你非但不竭盡全力救回寒王，反倒要收回他的兵權，這不是糊涂是什么？”
“若真沒了寒王，你想讓誰去派兵出征？是衛王，還是小六他們那些年輕不懂事的孩子？老朽把話給你說明白了，寒王他現在就是大楚的定海神針，他，不能有事！”
太上皇的這番話，壓得夜盛天有些喘不過氣。
但越是如此，他心里對夜無淵的忌憚跟提防心就更重。
夜盛天深眸半瞇，諱莫如深地望著太上皇開口。
“父皇，朕現在已經不再是當初的少年，朕的心里，有自己的決斷。”
“您的話固然沒錯，但朕已經下定決心，就不用您再提點了。”
太上皇的臉都快氣綠了，“皇帝啊，就算退一萬步來講，寒王他首先是你的兒子，其次才是一個皇子，虎毒不食子，你作為他的父皇，他受此重傷，你難道就一點都不心痛？！”
“而且，老朽最愛的就那么一個孫兒，你若是讓他出事了，那老朽也不認你這個兒子了！從今往后，我們父子二人恩斷義絕！”
說著，太上皇佯裝喘不過氣似的，氣得要倒下去。
夜盛天何嘗看不出老爺子的小心思，他伸手扶住了太上皇，眼神篤定。
“父皇，您不必用苦肉計，朕敬重也愛戴您，從小到大，只要是您吩咐的事情，朕都愿意去聽去做。”
“但唯獨此事，不行，您年事已高，呆在宮里好好頤享天年就行，不必再插手宮中政務。”
夜無淵雖然是他的兒子，但這個兒子，太強太不受控了。
他還正當壯年，又身居高位，還沒有想要退位的念頭。
之前他都沒讓人直接除掉夜無淵，依舊留著他一條命，難道，還不夠仁慈？
“你……”太上皇沒想到夜盛天如此油鹽不進，心中郁結忍不住咳了起來。
夜盛天見狀，抬眸朝門口望去，“來人啊，將太上皇送回霜云殿，照顧他好好休息！”
“若有任何閃失，朕唯你們是問！”
緊接著，就有兩個侍衛走了進來，畢恭畢敬地朝夜盛天跟太上皇行禮，隨后就要扶著太上皇走。
太上皇卻甩開了侍衛們攙扶的雙手，惱道：“走就走！老朽還不想待在你這兒呢！”
“但是皇帝，老朽也把話撂這兒了，若無淵出事，天下必亂！”
“到時候，我這個糟老頭子也不想活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他也不理睬身邊的兩個侍衛，氣沖沖地便走出了明成殿。
侍衛們啞口無言，在心里默默掬了一把汗，轉身也跟著退了出去。
太上皇臨走前的狠話，也讓夜盛天氣得心里發梗，眼神里充斥著復雜的神色。
父皇打小便對他照顧疼愛有加，他不能不孝，而且父皇在位時，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明君，一旦明君隕落，本身也會給一個國家帶來動蕩。
看來，寒王是不能動了。
他喚來殿外候著的何公公，何公公趕忙小跑進來，“皇上，老奴在。”
夜盛天低頭重新看奏折，“你速去一趟寒王府，告訴寒王妃，朕體恤他們夫妻二人，也體恤寒王衛國多年，縱使寒王成為廢人吊著命，朕也會待她如初，不過，朕要的東西，最遲明日就要見到，明白了么？”
這言外之意，就是人不用死了，但軍權依舊要拿回來。
何公公立馬心領神會，“是，老奴這就去安排！”
宮里暗流涌動，而此刻的皇城之外，卻亂成了一鍋粥。
皇宮西邊的慶云門前，從寅時開始，就陸陸續續涌來了不少的百姓，如今正值午時，眼見著宮門前的人越來越多，看守的侍衛們，已經不堪重負。
百姓們叫嚷著擠成一團，高舉著雙手呼喊，“寒王身負重傷，還請皇上定要緝拿真兇！”
“若是沒了寒王，邊境賊寇進犯，我們該怎么辦啊！”
“可一定要救回寒王，寒王萬不能出事啊！”
熙熙攘攘的人群好似蜂窩，人頭攢動前胸貼后背的，一個不小心，就極易發生事故。
而在人群的最前端，有位衣著樸素的婦人正挺著大肚子，在周圍人的簇擁下，面紅耳赤地跟侍衛們爭辯著什么。
恰逢此時，皇后派來的鎮壓隊伍，也趕到了慶云門前。
侍衛們各個面色嚴肅狠厲，舉著長槍呈一字型排開，硬生生將往前擠的人群，給壓了回去。
百姓們看著侍衛手里寒光凜凜的長槍，瞬間有些膽怯后怕。
那孕婦見狀，絲毫不退讓，任憑那槍尖就離自己毫厘之差，沖著那些侍衛開口。
“你們想干什么，難道是想對我們這群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動手嗎？”
侍衛們怒吼：“知道就好，一群烏合之眾，識相的趕緊滾，天子腳下也敢來撒野！再敢越舉，當謀逆論處，殺無赦！”
孕婦頓時急怒，“寒王殿下為我們大楚出生入死，護我們家國，我們就只是想要揪出刺殺寒王殿下的真兇，想要皇上盡快拿下真兇，還寒王一個公道，如何就謀逆了？！”
立即有人附和，“就是啊，我們連兵器都沒有拿，怎么就謀逆了，寒王殿下現在生死不明，我們就是著急想要一個結果，你們可別血口噴人！”
許多年輕力壯的男子瞬間被鼓起了勇氣，高舉起手賣力呼喊，“對！我們只是要為寒王討公道！你們休要血口噴人！”
那些侍衛見說不動，便直接拿長槍抵著百姓，步步逼他們回去，“真是反了你們，刁民，統統拿下！”
那些百姓激動萬分，不肯退讓不肯就范，推搡間突然有人慘叫一聲。
正是先前說話的孕婦，此刻被侍衛重重的推倒在地，痛苦的道：“孩子，我的孩子！”
這聲音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眾人紛紛朝孕婦看去，就見她素色的裙衫下，已經被血跡洇染，變得殷紅一片。
頓時有人驚呼出聲，“出人命了！”
一個男人沖出人堆來到孕婦身旁，痛心疾首地哭喊，“夫人！夫人你如何了？”
孕婦此刻已經臉色煞白，虛弱地哭喊著，“好痛，我好痛……”
男人瞬間瞪大了猩紅的雙眼，不管不顧地朝侍衛們沖過去，“你們太沒人性了，竟對一個婦孺大打出手，我跟你們拼了！”
這場騷亂見了血，徹底就引爆了眾百姓的積怨。
鬧了那么久，朝廷一點動靜都沒有，一來就要拿刀拿槍對準了他們，真是太過分了！
“當官的不理民怨、民情，不管老百姓死活，如今這些侍衛們還要搞死我們老百姓，連婦人孩子都不放過，這算什么道理？！”
“就是說啊，我們小老百姓的請愿，難道就這么一文不值么？甚至還要我們的命，還有沒有天理，還有沒有王法了！”
“大家一起上，拼了，今日就算頭破血流，也要為自己、為寒王討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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