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皇帝入門時，何若水都已經覺察到了身后動靜。
可她卻依舊佯裝對一切都渾然不知情，時不時的搓搓手，直到面前那一張紙上都已經寫滿。
她漫不經心的對身后吩咐道，“冬月，幫我研墨。”
“這么冷的天，還穿著這么單薄坐在這，就這般糟踐自己的身子？”
一道冷冽富有磁性的男聲響起。
當即，何若水身子徒然一抖，她回眸一瞥，滿目驚恐的望著身后來人。
后知后覺這才連忙跪地行禮相迎，“不知陛下到來，有失遠迎，陛下恕罪！”
她回眸看向宮門口，嘴里還喃喃著，“冬月她們幾個也不知作甚的，陛下來了也不通稟一聲。”
“是朕，讓她們都出去的。”
趙延睿打橫一把將她從那椅子上抱起，又順著朝著那堆炭火方向掃了一眼，“又是這般節省，朕還供不起你一個冬日里的炭火不成？”
他眼眸深邃的注視著懷中人兒，順勢將她丟到了那軟塌上。
何若水雙頰上漾著一團紅暈，她故作羞赧的拽著被褥，“陛下這般，有失規矩，明日御史臺的那幫大臣們若是知道了，還不知，要怎么撰寫臣妾呢。”
“那就拖出去，統統都斬了！”
“這天下，是朕的天下！”
冷冽的一道厲呵中盡顯九五之威！
冰冷的薄唇覆了上來，他霸道強勢的侵略著，俯身在懷中人兒的耳畔低聲喃喃著，“若是朕今晚不來，還不知你在這般作踐你自己，你說，今晚要讓朕如何懲治你？”
“陛下……”
她嬌滴滴一聲低喚，雙目誠惶誠恐的對視上去。
“臣妾知道錯了。”
這一句知錯，哄得趙延睿心中歡喜不少。
那薄唇微微上揚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你說你啊，朕到底是要拿你如何是好呢？”
一夜云雨。
臨近了天快亮時，趙延睿這才從那軟塌上坐起身來。
望著身后人兒眼角掛著的一顆晶瑩的淚珠，他伸手幫其拂去，又命人拿來了燙傷膏，仔細幫酣睡中的人兒擦拭著。
冬月跪在一旁，沮喪著一張小臉，低聲說著，“昨兒娘娘回宮之后，便自己一個人坐在那桌案前，一直抄錄著佛經，悶悶不樂的。”
“娘娘說自己一介女流不能像男子一樣上陣殺敵，能幫陛下的，便是多抄錄些佛經，宮中節儉些用度，以此，好為陛下多多分憂。”
有了冬月的一席話，趙延睿看向何若水的眸中更是多了幾分柔情，“朕的愛妃，真是菩薩心腸，正是如此，才被歹人盯上。”
最后一句話他咬字很重，恨切的像是要將那些‘歹人’給碎尸萬段了一般！
“好好伺候她。”
臨走前，趙延睿親手幫她掖了掖被褥。
動作極具輕柔！
生怕打攪了熟睡中的何若水。
他殊不知，何若水根本沒有睡著。
待到皇帝離開之后，她便掀開了被褥從軟塌上坐起了身子來。
“娘娘昨日白天和陛下剛有不快，陛下晚上可就來瞧您了，可見著咱們娘娘在陛下心中份量是何等不一般！”冬月歡喜不已的站在她的身邊說著。
何若水坐在那銅鏡前，她用梳子輕輕地梳著自己這一頭青絲，眼神哀涼的看向窗外。
伴君如伴虎。
何來的不一般，什么盛寵。
不過都是虛妄。
只要那個男人有半分不悅，她，還有她宮中的這些人，統統都要人頭落地。
早朝退去之后，何晟借口說是要來給何若水送年禮。
如此借口，他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帶著東西來到云禧宮里。
正是因為昨日御書房里，何若水剛和皇帝發生口角不快。
趙延睿以為，自己允許讓何晟入宮，便能讓她心頭歡喜幾分。
卻不曾想，就連這一步也都在何晟和何若水的設計之中！
“陛下已經查到了皇后母族那邊，宮中放出的引子，只是一個餌，這件事，陛下特意命了旁人去辦，對我有提防。”
何晟端起了瓷杯低抿了一口清茶，幽幽說道。
換做旁人自當以為，這般是不妙，畢竟何晟可是皇帝跟前的紅人。
這般重要之事，竟經旁人之手辦理。
何若水卻不這么想，她嫣然一笑，漫步悠悠的走到了門外，瞧著眼前這銀裝素裹，霜雪壓彎了枝頭的美景，她心中更是歡悅不已。
“我們只是放出個餌，引蛇出洞罷了，剩下的，便是皇后和陛下兩個人的戲臺子了。”
真正能讓趙延睿對皇后徹底失望的，絕非是那條她和宮外秘密通信的暗線。
更不是什么密函！
而是送入皇后娘家那大把的雪花銀！
五洲貪污案先前的線索中斷，贓款下落不明……
皇后，完了。
外頭烈陽懸空高掛著。
雪地消融，地上一地水漬。
何若水漫步往前走著，她回眸笑著睨了身后的何晟一眼，“這幾日正好我閑暇得空，抄錄了不少往生咒，還望兄長幫我送去紫山后的道觀里焚燒了吧。”
她的佛經，也從來不是為了趙延睿所抄錄。
真心既換不來真心，倒也罷。
何晟長吁了一口氣，上下仔細打量著眼前的人兒，見著她穿著單薄。
要走時，還不忘吩咐了她一句，“更深露重，多加兩件衣裳，注意著自己的身子。”
“好。”何若水嫣然一笑。
她瞥了一眼何晟送來的那些吃食，都是往日里她在府邸時喜歡吃的。
雖不是什么值錢的物什，里里外外幾大箱子，也得些時日去尋。
何若水將那八寶酥掰碎了，一塊一塊的放在嘴里仔細咀嚼著，“這些少留下些給我，剩下的就都送去給賢妃娘娘吧。”
“娘娘，這是各宮的年禮，奴婢要不，就趁著給各宮送年禮的時候一起送去給賢妃娘娘把？”
冬月現下是比起先前更加伶俐不少。
有些事，根本不用何若水去吩咐，她便懂得該如何做。
何若水心滿意和的點了點頭，隨之又命人拿了點首飾珠寶碎銀子給冬月，“各宮宮女，該打點的打點。”
“娘娘，這可都是陛下先前賞賜給您的，這塊南玉進貢的鐲子，也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