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紅樓之補蒼天 > 第202章:別亂猜
  眼見她如此,賈璘大致猜出她的心思。不想于此時提及什么傷別離的事,他岔開話題笑著說道:“妙玉又讓買來一些香料,你們姊妹不如就做一爐香。又或者弈一局棋,如此再說話品茗也更是開心。”

  他的話還沒說完,薛寶釵想起來說道:“妙玉姐姐做香,璘哥哥若是能撫琴一曲,豈不是極妙的事?”

  史湘云和甄玉蓮隨即笑道:“好!你們雅致,我們就只好胡謅幾句附和。”

  琴棋書畫,是君子必會的四藝。稍有靈性的士子官僚,基本都可以通得內里些許奧妙。賈璘雖不能說是對此不倦,但左大指、無名指側倒也有保持習琴的繭子,左大指指甲也留有一二道撫按琴弦的溝痕。

  薛寶釵做了請求,賈璘與妙玉對視一眼,不能讓來客掃興而隨即點頭說好。翠筠、沉香等人立刻搬來一張五尺長、二尺寬的條案,再搬來一張圓凳。

  紅袖捧來一個半尺直徑、三四寸高的龍泉窯香爐放在中間,再把香粉、香鏟等各樣器物擺在旁邊。

  再有襲人、可人、晴雯等人,幫著擺好琴桌、琴凳于香案側面。

  一床泛鱗的宋琴由紅袖抱來放在琴桌上——右側開有合適放入琴軫的長方形空洞,賈璘坐穩琴凳;妙玉端坐在香案后面,開始精細地制作篆字香。

  用厚布墊穩琴足。賈璘抬手調試琴弦。對好音準之后凝神落指,絲弦立刻有錚錚之音從他指下傳出。

  七弦琴亦稱瑤琴,一直作為歷代士子的偏好樂器,甚至可稱是專用。士子撫琴多有圣手,而女子琴藝上佳者為少。

  琴藝需要堅持久練,而女子要做針黹、家務、侍奉親眷而不得有此閑心閑暇。再因為琴弦為蠶絲纏繞而得,看似柔滑實則撫弄起來頗為硌指傷手。又時常會有斷弦,再要重新綁縛絲弦于琴上,實際也是麻煩且是個力氣活。女子肌膚身心都是嬌柔,未見得可以長時間撫琴,更別說纏絲弦等事。又需要一定的文化底蘊配合,古代女子多只是粗通文墨,而不能得曲中意味。

  再就是習琴入門就已是艱難。即如原著賈寶玉也有些學養,但仍驚嘆林黛玉翻閱琴譜——“減字譜”(為漢字的偏旁部首與大寫漢字數字湊成,以作指法與弦、徽位的提示)為天書而不識,可見其他人等更是對此茫然懵懂。

  女子即便可以習得“減字譜”,也會因學識與見識的缺乏而不得琴曲內里意味。更不用說習琴另需名師指導、友人指點附和,這更是當下禁于閨閣繡房之內的女子們,不可得的外界支持。

  話雖如此,但并不妨礙女子喜好琴及琴音。因為無論是欣賞撫琴行止還是聆聽,都確乎高雅純真。更還有附在琴上的一應典故——譬如俞伯牙與鐘子期的知音故事、孔子學琴等,以及琴本身的傳奇。比如琴長三尺六寸五分,象征三百六十五天;琴徽十三,即為十二個月加閏月;金木水火土五行為弦,再加周文王、周武王二弦為七弦等。

  最初為五弦又演變為七弦式樣的樂器,琴的品相莊重嚴謹,弦音穩重悠然。琴的音量相較其它樂器為弱,極符合士子清高的品性,也就更使得它只為小眾欣賞。所以自上古得制琴方法創出,即稱為“圣器”,就被專有“琴”為名稱而流傳下來,可見對其的尊崇。

  撫琴者必正襟危坐,凝神以對,條件好的更要配合熏香、精致盆景相伴。

  是以士子撫琴,只有雅和,絕無雜亂情形,更絕沒有、也不敢對其輕慢撫弄——首先就是士子的特殊身份,再就是琴本身的神圣。后世所見影視劇里,竟然會出現一群浪子圍觀妓女撫琴而嬉笑著叫好,實在是對國樂國器的褻瀆,令雅士側目更還憤慨。時下眾人若知,只會震驚與不齒。

  眾人眼見賈璘氣度從容淡定,指法配合有度,注重樂曲內涵境界又并不矯揉造作,精神都先為之一震,再就是聆聽得心境順勢起伏。

  或恬然悠遠或激越慷慨,稍有緩神,眾人心里暗自叫個好:力道沉穩剛勁,頗有“驅鬼神、清心智”之感。又手法輕重緩急自然連貫,彈奏的樂曲與聽者產生共鳴。

  琴終究為樂器,要有曲意借演奏者來表達。各人彈奏曲調或有差別,又因為有各自情趣以及對樂曲理解的不同,所以落指輕重與節奏未必一致。若偏輕則顯得琴音飄忽,而沒有了琴本身的莊重;但指法過重,則會失去音樂本身的靈性。

  賈璘對此道的理解,簡而言之就是通透理解琴曲意境,再附和相對力道撫弄。至于輕重,他認為琴既然是圣器,就應該不過于輕柔,而盡可能體現出寬宏氣度。即如后世琴學大家管平湖先生,他演奏的曲子堪稱天音天籟,但聽者豈不是更為他方正大氣的渾厚琴音所震撼,再進而贊為是真正的“驅鬼神、清心智”!

  眾人安靜地看得賈璘指法灑脫,聽得他指下琴音癡醉,各自的心情也如被他無形牽引。莫說林黛玉、妙玉、甄玉蓮、薛寶釵、史湘云都是癡迷,即如晴雯、襲人、翠筠等人,也隨即為他指下傳出的音符而心情起伏,或安然或激動。

  賈璘所奏《鷗鷺忘機》曲,傳為宋人所作。取意自《列子·黃帝篇》,大致為某人經常去海邊玩耍,與海鳥熟悉而多親近。其父勸說可借機捉回來幾只,此人再返回卻見海鳥若知曉危險而不再近身。

  這首曲子主張世人應該去除過重心機,追求恬靜的精神與生活狀態。其間既有感慨式的勸慰,也有舒暢自然的引導。

  奏罷,眾人都覺得意猶未盡。待繞梁音罷,薛寶釵先贊個“好”字,再打趣著說道:“恬靜二字,果然如此難得。”

  對這首曲子既熟知也頗為感悟的林黛玉,接過話來說道:“人能忘機,鳥即不疑;人機一動,鳥即遠離。形可欺,而神不可欺。我神微動,彼神即知。是以圣人與萬物同塵,常無心以相隨。璘哥哥鼓琴,盡述曲意。”——琴之演奏,鼓、撫、操皆同意。

  賈璘隨即毫不吝惜地大加稱贊道:“小妹所言,可見悲憫仁惠。又有言‘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小妹赤誠心膽,誰不敬愛?待人看似頗嚴,實則對知己頗寬而盡心維護;對惡俗、寇敵輕蔑而敢于指斥。雖是天性使然更有初心不變,更堪贊譽。非如此,不能有此評論。”

  林黛玉聽得開心,掩袖笑道:“好個知己!我只略略贊了幾句,璘哥哥卻更是立刻要還回來!又還得過了,是要如《三國演義》的劉琦求諸葛孔明那般,把我騙上閣樓卻抽了梯子呢!”賈璘只是微笑,林黛玉再對他笑著連連福禮。

  薛寶釵暫未搭言,史湘云只覺得仍是沉浸琴曲的清幽雅致,又懇求再聽:“既是都知道,無非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也就先別忙著互贊。小妹懇請璘哥哥再撫一二曲!”

  說罷,她干脆地拱手致禮。賈璘笑了笑,再見身邊的妙玉仍在凝神制香,也就再落指于絲弦。

  薛寶釵先是靜聽,再看著賈璘與妙玉和諧并處,心中難免暗羨。林黛玉也看得這兩人出神,對此難免產生與他也如此的聯想。稍后雖見賈璘落掌扶在弦上而停音,她仍是沒有回過神來。

  史湘云畢竟活潑,隨后先拍掌贊道:“璘哥哥中得榜眼、殺得逆賊,卻更有琴藝精妙,說是大才奇士果然不為過!”薛寶釵、林黛玉隨即附和,甄玉蓮只是恬然微笑。

  那邊的晴雯、可人,也都對賈璘微笑以示贊許。金釧、玉釧、翠筠、紅袖、沉香等人,只有為能伴著賈璘而滿心歡喜。襲人雖未見得有多懂琴而可為知音,卻更是愛得不行。又并不敢開口說,她只有從袖子里伸出一根蔥白的大指,對賈璘暗暗地使勁點贊。

  對于有才能的人發出真心贊美,可知這人也身具美德,更何況史湘云等人與賈璘頗為熟識。又以賈璘品貌才能,若是對此不贊美的人,豈不就立刻把“嫉妒、嫉恨”明顯地大白于天下了嘛。

  贊譽過重,賈璘也不敢就此接受,隨即說道:“我聞到妙玉的香了。”

  眾人回過神來一起看去,果然見到妙玉已經制香完畢,此時神態淡然地安坐在香案后面。

  賈璘心里對品貌嫻雅的她倍為欣賞,再暗道:女孩多被稱為仙子,原也是稱得。但若只是粗簡對待自己與他人,或是儀容不整或是刻薄嫉妒或是輕佻俗媚,也就如寶物蒙塵,再沒了神采。

  現場的女孩,從林黛玉等富貴女,再到晴雯、沉香等丫鬟,卻都先是愛自己再為悅己者容,哪個不是人間奇女美人?

  若說外貌,她們自然各有風姿。但她們更為人愛、人敬的,是她們的端正品性,以及于賈璘而言難舍愛慕的各自脾性。以妙玉來說,美貌先不必說,只她這樣于此時歡快熱烈氣氛中,仍是安然恬淡處世的神態,又有誰不對她仰慕?

  又何止這樣的女子惹人愛戀?男子亦如是。

  喜悅快樂,首先是來自于內心舒朗而非絕對物質使然。男子若只以為自負多才、多金而無雅趣,再無肯于欣賞求慕的真誠,豈不也是一具飯袋酒囊、行尸走肉,必也不能得到人生歡暢,只在人間多添了一個“臭”字。

  男子身負各自才能而真心,俘獲屬意女子的芳心也是大有成功可能。賈璘有預知能力,更細心為自己盡早建得“近水樓臺”,可謂是有天意、有努力。

  琴與香,皆非諂媚以求人愛,而是以自身魅力引人來愛的。琴有知音即為彼此幸事;香有識者也互為開心。

  琴為知音而鳴,香為識者而芳。知音愛琴,識者懂香,這是超乎凡世的快樂。

  這間雅室內的眾多奇女子,豈不也是賈璘與她們相互吸引,才能聚到一起的?粗凡男子,這些女孩必不會多掃一眼;而不堪女子,賈璘又何時肯求?

  賈璘看著這些女孩子簇擁在妙玉身邊,邊圍觀著香爐邊說笑不斷,對此情景很欣賞。

  一縷淡煙,從香爐內杳渺地飛了起來。雅室內再有一眾女孩們的衣衫熏香,就此更可稱滿室芬芳。

  說著“好香”,史湘云和薛寶釵立刻起身,玉面、錦裙隨即移動起來。她們湊近去看,再又低呼一聲。

  一爿壓成“雪”字的篆香,出現在她們的眼里。靜臥在爐內的紅亮香頭上,氤氳的香煙裊裊飛升出來。

  “妙玉姐姐果然好手巧!”看得先是出神,薛寶釵再不禁贊道。

  “我倒也敢說懂一些,但這個卻是璘哥哥教給的。”一直神情淡然的妙玉,此時才現出笑容,“寶姑娘說到手巧的話,倒應該先贊他才對。”

  “竟然如此?直是應該。”薛寶釵笑著說罷隨即抬頭,卻沒再見到賈璘的身影。隔著窗戶望出去,她見到他正與林黛玉在院子里散步。

  想著是否也出去走走,薛寶釵卻被史湘云拉住不放:“趁此品茗、聞香之時,快來說幾句詩。”她這一聲笑鬧,薛寶釵只得勉為頷首。妙玉固然還能微笑靜觀,但甄玉蓮已經先就拍掌叫好,并快步走到門口對林黛玉、賈璘二人喚道:“寶姑娘就作詩,快來一起聽。”

  賈璘略作點頭,示意就回去。院內的竹叢邊,林黛玉正仰頭閉目,側耳聽著竹枝竹葉被微風拂動,而發出的窸窣聲。“如松濤,如波聲。”她悠悠地說道。

  以林黛玉堪稱大才女子,自然天性敏感,可用心靈去感知世界。賈璘隨即稱贊道:“莫說是一花一葉,就是一聲一風,都是天地造化。若有心時,何時不可自得意味?”

  林黛玉被贊先是開心,再抬頭看了看他,再低頭對著翠竹出神。賈璘隨即豪氣地說道:“若我能去外面走走,必要每天當心,絕不敢擦破一點油皮!翠竹若碧玉無暇更勁拔,天成亦如是。”

  他帶著打趣的語氣說罷,的確為他可能外出而擔心的林黛玉,仰頭看著他輕聲說道:“璘哥哥好會說哄人的話。”

  兩人對視之后再都展顏微笑,一起抬頭閉目聽風。或者肌膚不能辨別,但靜心去捕捉來自竹叢密集枝葉發出的搖動聲,就可知道這世間并不寧靜。

  風可助推高桅巨艦抵達港口,也能令其翻覆汪洋;風能催開綠樹繁花,也能把無由之絮卷去虛空。是乘風破浪還是逆風飛翔,是隨風飄搖還是借勢而起,既需努力也有天意。

  不能就這樣站到天長地久,想起薛寶釵等人,林黛玉忍不住笑道:“我們偷跑出來總是不妥,快回去看看你的寶妹妹、大妹妹。”取笑著說罷又怕他惱,她再忙著補充道:“說是寶姐姐作詩,我們快去聽。”說罷,她先就快步回去屋內。

  賈璘走入屋里的時候,史湘云先就拍掌大笑道:“就等璘哥哥來。”又不待他回話,她就急著轉身對薛寶釵說道:“寶姐姐快說,是個什么謎?說是要等眾人聚齊才說,現下璘哥哥也回來了,就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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