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時不時響起的喝彩聲之中，朱厚照突然伸出雙手來，幾乎同時拍了拍站于左右兩側的何文鼎及劉瑾的肩膀：“別看了，走吧……”
“少爺，他們拋壇、接壇很好看啊，怎么就不多看一會呢？”扭頭過來的劉瑾卻是一副戀戀不舍的模樣。
朱厚照聽得頓時“嘿”了聲：“不過是耍壇而已，還須看多久？燈市的雜耍多得是，又何愁沒得看？”
何文鼎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在劉瑾的訕笑之中，朱厚照對他吩咐起來：“小瑾，雖然僅看一小會，但也要拿幾文錢給耍壇的。他們以此作營生亦不易。”
未及片刻，朱厚照與何文鼎已經邁開腳步沿著大街向東邊走去。
劉瑾雖然有些不情愿，但還是掏出數枚銅錢來，拋向數步外的一名手持著托盤之人。
“啪啦……”的數聲輕響
劉瑾手中拋出的數枚銅錢，竟然全落在那人的托盤之上，一個也沒有掉到地上。
“玩雜耍的，這是我家少爺賞你的。”劉瑾輕嚷了聲。
未等那人回應，他已轉身朝朱厚照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一般來說，這些玩雜耍賣藝的，通常要到表演臨近結束的時候，才會手持托盤向四周圍觀的人群拱手討要賞錢的。
類似劉瑾這般，在表演還沒結束就先主動打賞的，其實是甚少發生的。
雖然僅得數枚銅錢，但那也是錢，那名手持托盤的雜耍人仍是滿臉笑意，連連道謝。
在吵吵嚷嚷的街道穿行了不過十數步，朱厚照卻已在另一個攤位前再次停下腳步。
這一攤位之前也站了甚多圍觀之人，不過朱厚照并沒有擠進去，只站在外圍往里面打量起來。
就他如今五尺余身長，已經比當下大多數人要高，而站于他身旁的何文鼎就不用說。
但對于身材矮小的劉瑾來說，這個攤位已被一圏圈人圍了起來，他自然看不到里面的狀況。
他見朱厚照沒有擠進去的打算，只得無奈地左望右看，試圖透過人群的縫隙看個究竟。
這攤位的最中間位置，豎設著兩個數尺高的三角形木架子，架子之間橫縛著一根約有成年人的手腕粗、大致六七尺長的木杠子。
此刻一名衣裳緊束之人，雙手握那根橫縛著的木杠子，竟時不時繞著那根木杠子在半空中轉起圈來。
“瑾爺，里面也沒什么好看的，只不過在耍杠子而已。”何文鼎瞥見劉瑾的窘迫模樣，輕笑了聲。
何文鼎口中所說的杠子，其實就是后世所稱的單杠。兩者最大的不同，自然是當下的杠子，多以木材制作而成。
“你能看得到，自然會這般說。”劉瑾瞪了他一眼。
見得兩人似又要斗嘴的模樣，朱厚照微搖了搖頭：“走，去下一攤位……”
話音未落，他果真邁起腳步，走往下一個攤位。
就這般，以朱厚照首的主仆三人先后經過甚多的攤位，諸如“耍雙石”、“耍石鎖”、“跳白索”等等，那些攤位幾乎均為玩雜耍的。
在那些攤位之前，朱厚照均只停留片刻，全程仿似走馬觀花一般。
見得眼前這位千歲爺始終是一副興致了了的模樣，緊隨其后的劉瑾也不敢隨意出言問詢。
而何文鼎更是叫停便停，喚走即走，似乎毫不在乎一般。
過了甚久，朱厚照主仆三人來到一處書攤之前。
這里的行人明顯少了甚多，連吵嚷聲也低得很，遠比不上雜耍那邊的熱鬧。
停留在書攤的行人，多為三三兩兩，他們或蹲或站，翻動著或打量著攤放于地面上的各類書籍。
出自京城的各類書籍刻本甚少的，這些書籍多從外地運來。
書商于燈市設攤，那自然是要作買賣的。要知道下月便是三年一度的春闈之期，全國各地符合應試資格的學子均會齊聚京城。
朱厚照于這書攤前甫一駐足，張望還未及片刻，左側突然傳來一道略帶幾分驚喜的喚叫聲：“噫，這不是小哥么？”
這道聲音剛入耳，朱厚照就已覺得甚為熟悉，隨即扭頭往左側一望。
只見數步之外站著好幾人，其中一人卻是自稱“枝山”的祝允明，剛才說話的正是他。
他略有些愕然地打量著朱厚照，似乎不太敢相信的模樣。
朱厚照也是一愣，今日正月十六，他不過前來燈市逛逛，居然碰見祝允明？
京城如此大，這樣竟然也能偶遇？這應該說祝允明運氣好，還是應該說什么呢？
站于朱厚照身旁的何文鼎和劉瑾亦認出祝允明，頓時也愣住了。
畢竟上月才在濟寧州城與祝允明相處一小段時間，僅他那長得甚奇特的相貌，何文鼎和劉瑾對他就忘不了。
“真是小哥，老夫還以為認錯人了。”祝允明臉上帶著笑意，緩步朝朱厚照走來。
朱厚照亦笑了起來：“祝老哥，你我二人居然于京城燈市重遇，可真夠湊巧的。”
話音剛落，他卻伸手指了指大街的一側方向：“祝老哥，此地人多，實在吵嚷不已。你我不如先至一旁僻靜之處，再訴說一番？”
祝允明笑著連連點頭。
在朱厚照的示意之下，何文鼎和劉瑾二人走于前方領路。
沒多久，以朱厚照為首的一行人，去到大街北側的一條胡同邊上。
那胡同邊上，雖然不至于全無行人，但若與燈市相比較的話，確已經安靜了甚多。
祝允明并非獨自一人，隨他一同前來的，除了那兩名分別叫“祝溪”和“祝海”的仆人外，還有一名頗為年輕的男子及另一名亦甚年輕的仆人。
那名頗為年輕的男子，或許也就二十來歲的年紀。
不過他的相貌也稱得上甚為奇特，與祝允明可謂同屬“骨骼精奇”之列。
與祝允明一陣寒暄之后，朱厚照已臉帶微笑望向那名頗為年輕的男子，出言問道：“不知這位兄臺，如何稱呼？”
那名頗為年輕的男子聽得嘴巴一動，正要開口回應。
未料，祝允明突然開口道了聲：“慢著……”
一語未了，他竟然跨出了兩三步，還站在朱厚照和那名頗為年輕的男子之間，將兩人阻隔開來。
那名頗為年輕的男子見得嘴角帶笑，頓時閉口不言。
在朱厚照不明所以之時，那祝允明已經笑著對他道：“小哥，他乃老夫好友，至于其姓名，容后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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