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淺蕓和安妮“癥狀”全開,力量如泄洪一般灌注到趙光赫的體內。
葉淺蕓暗暗心驚,不同于林牧邈,作為稀有的血小板科醫生,她平日里的工作很繁忙,這讓她的侵蝕度達到了70%。
以她現在的實力,清除早期疫者的反噬,可以說手到擒來。
然而此時她已經拼盡全力,卻也只是堪堪暫緩了趙光赫的惡化,就好像這根本就是不可逆轉的過程,墮入深淵只是遲早的事。
就在這時,一旁的安妮身體一軟,向側邊倒去。
吳啟眼疾手快,伸手接住了她。
“吳啟......我怎么了?”安妮想站起身,但是怎么也無法成功。
“你的‘癥狀’耗光了,好好休息。”吳啟輕聲說,把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安妮的侵蝕度不如葉淺蕓,率先支撐不住,引起了反噬。
她現在無法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發軟脫力,只感覺無法站穩腳跟,感到困惑,這是“病覺缺失癥”的經典癥狀。
審訊室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四名穿著淺藍色衣服的醫生,提著擔架進入了審訊室。
林牧邈快速解開了趙光赫的手銬,幫助醫生們將趙光赫困在擔架上,然后目視他們帶著趙光赫趕往醫療區。
“小蕓,你沒事吧?”林牧邈回過頭去。
此時葉淺蕓的身上生出了淡淡的紅印,精神也稍顯萎靡,她的“癥狀”也消耗了大半,反噬如期而至。
“我沒事,只是有點暈......”葉淺蕓低聲說。
林牧邈把她扶到安妮旁邊坐下,為她們倒了杯水。
“那種惡化,太可怕了......”葉淺蕓面色凝重,“憑我和安妮的能力,竟然無法阻止趙光赫的惡化,這還是在他吃了抑制藥片的情況下,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林牧邈默然,誰也不曾想到,審訊進行到一半,會出現這種變故。
趙光赫是目前唯一的線索,絕對不能讓他疫化成怪物,但現在的他們無能為力,只能把希望寄托給同事們。
“小邈,吳啟,你們和我一起去醫療區等候搶救結果。”楊故昇走了進來,“其他人先回去休息。”
......
在醫療區等候了五小時后,負責搶救趙光赫的醫生從手術室走了出來。
“老李,情況怎么樣?”楊故昇問。
“經過趙光赫的同意后,我們為他的雙臂做了截肢。”李醫生說,“惡化暫時遏制住了,但他nosoi病毒早已經深入他的體內,他的身體已經不堪重負,正在快速衰竭。”
“這樣下去,他恐怕最多只能活一周了,連疫化的機會都沒有。”
“知道了,辛苦你了老李。”楊故昇拍拍他的肩膀。
李醫生笑笑,轉身離去。
“情況就是這樣,審訊只能等到趙光赫醒來以后,再繼續了。”楊故昇說,“這幾天你們先忙自己的事情,尤其是小邈,聽說你的病人使用了強心劑,你要格外關注他的情況,務必讓他每天都來醫院做檢查。”
“明白。”林牧邈點頭。
......
坐診室里,林牧邈坐在桌子后,閱讀宋偉業剛做的體檢報告。
宋偉業平靜地坐在對面,靜靜地看著他,彭慧冉則陪在他身邊,表情微微僵硬。
“今天玩得怎么樣啊?”林牧邈邊看邊問,試圖用聊天的方式,打破這凝重的氣氛。
“很開心,我們去了寒茂購物中心,吃了一家江南菜,我女兒很喜歡吃糖醋排骨,連帶著米飯都吃了足足一碗半。”宋偉業的嘴角不自覺地勾起,“她以前只吃半碗飯。”
“是么,小朋友長身體,能吃是好事。”林牧邈微微一笑。
“我們還逛了玩偶區,雖然沒有jellycat,但是她仍然找到了一個自己喜歡的玩偶,我悄悄在網上下單,預定生日那天送到家里。”
宋偉業滔滔不絕地說著,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
他已經很蒼老了,頭發幾乎白光了,臉上的皺紋日漸深刻,可笑容卻如少年般純真,親人的陪伴讓他仿佛重返青春。
可一旁的彭慧冉卻紅了眼,她努力克制自己,但發出的聲音還是略帶哽咽,“林醫生,我丈夫的身體怎么樣?”
林牧邈沉默了幾秒,輕聲說:“放心吧,正常。”
所謂的正常,只不過是病情的惡化在預期范圍內而已,六天后的別離,仍舊無法避免。
“好了,老婆。”宋偉業輕輕拉了拉彭慧冉的手,“開心點,好嗎?”
彭慧冉緊緊握住他的手,用大口呼吸抑制抽泣。
林牧邈有些意外地看了宋偉業一眼,這種面對死亡時的坦蕩,讓他有些不解。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疑惑,宋偉業笑了笑,輕聲說:
“林醫生,最近我看了一本書,是余華老師的《第七天》,講述的是主角死亡后,在頭七期間的所見所聞,很像生命只剩下七天的我。”
“那幾天里,主角回顧了與前妻的愛與遺憾、與養父的親情、與一對貧窮情侶的相遇……最后他因為沒人為他立墳,來到了‘死無葬身之地’。”
“書里說,死后有人幫忙立墳,就會去到安息之地,沒有的話,就只能去到死無葬身之地。”
“在那里,每個人的皮肉都會漸漸消逝,最后只剩下一具骨架。”
“但是那里的石頭會對你微笑,樹葉會對你招手,那里沒有貧富貴賤之分,也不再受愛恨情仇所困,人人死而平等。”
“我想,如果連死無葬身之地都那么美好,安息之地一定是個更令人神往的地方吧。”
說到這里,宋偉業居然微微笑了笑,笑容中透著幸福,不再有恐懼,不再有悲傷。
“讀完這本書以后,我不再畏懼死亡,我想,我會在那邊的世界不緊不慢地度過幾十年的光陰,最終與我的家人們團聚。”
林牧邈呆呆地看著微笑著的宋偉業,宋偉業面對死亡時的坦然,讓他既欣慰,又心酸。
“在生命的最后幾天,我才體會到讀書的好處,說實話,真覺得有點惋惜。”宋偉業赧然地笑了笑。
林牧邈默然,此情此景讓他感到不知所措。
“明天我要女兒去游樂園玩,雖然我不能做什么項目,但還是很期待。”宋偉業平靜地站起身,“謝謝您,林醫生,我們先走了。”
“記得明天也要來體檢。”林牧邈囑咐了一句。
“我聽您的。”宋偉業拉著彭慧冉走出了坐診室。
坐診室里恢復了寂靜,這種時候,空氣中的消毒水味尤為明顯。
林牧邈疲憊地做了個深呼吸,整個人深深地陷入辦公椅里。
醫生或許就是這樣一群擰巴的家伙,有時候病人和家屬都已經看開了,他們自己反倒無法釋懷,只會在心里默默記下某個即將不再被任何人提起的名字,然后在多年后的某一天里忽然想起,悵然若失。
距離宋偉業病故,還剩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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