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殺持續了數個時辰。
營寨內的大火一直燃燒到天色漸亮，才逐漸熄滅，只留下一片廢墟。
這一夜屠殺，趙軍也不知死了多少，逃了多少，只千余俘虜被趕到校場上，霍去病踏上點將臺，往身后一揮手，立刻有人將趙構押了上來。
趙構渾身臟亂，白凈內襯滿是泥土和灰燼，褲子上還有已經干透的黃色地圖。
他畏畏縮縮跪在臺上，小心打量身邊的霍去病。
這一夜后，霍去病將成為他揮之不去的夢魘。
好在對方沒有殺他的意思，不然也不會將他留到現在。
“侯爺，大虎將軍找到了。”
一名騎兵快步趕來，在霍去病耳邊低語。
“看著俘虜，若有人擅動，就殺了！”
霍去病說完，轉身跟著騎兵。
二人穿過一片廢墟，來到個剛蓋起的頂棚內。
棚內有張床，床上放著個奄奄一息的壯漢，不是大虎又是何人。
霍去病站在大虎面前，眼眶瞬間紅了，牙齒更是要咬碎一般。
“侯爺，是……是侯爺嗎？”
大虎眼睛被血糊著，勉強看見面前有個紅甲紅披風的將軍。
他也知道自己的模樣很慘。
不光眼睛被人活生生挖去一只，雙手指甲更是被一根根拔下，跟惡鬼沒有兩樣。
“你受苦了……”
霍去病聲音顫動道。
眼見大虎身上衣衫輕薄，霍去病趕緊下令：“取件干凈衣裳來！”
“侯爺不可！”
一旁軍醫趕忙阻止。
“為何。”
霍去病通紅雙眼瞪著軍醫。
軍醫趕緊解釋：“不是我等怠慢了大虎將軍，只是將軍身上到處是爛瘡爛膿，在清理之前，決不能穿厚衣，否則可能會讓膿液倒流，加深大虎將軍的傷勢，甚至有生命危險。”
生怕霍去病不信，軍醫又道：“這些都是我在師傅面前時，師傅教給我的。”
“你師傅是？”
“我師傅乃是華佗。”
霍去病點點頭，也不再強求。
只看向大虎，安慰道：“你先養傷，瞎了一只眼睛沒關系，我會讓那趙構賠你一命！”
大虎怔了一下，虛弱獨眼眼中綻放光彩。
“侯爺抓到趙構了？”
“對！如今就在校場內，我準備斬他祭旗，以防后患！”
“侯爺可否讓我行刑？”
每動一下，大虎都感覺身上有萬刀加身的痛苦，可他還是掙扎著爬起來。
霍去病趕忙攙扶他，可手上稍一用力，大虎嘴中直抽涼氣，這讓霍去病趕忙松手，不敢再攙扶。
往日戰場廝殺，威武雄壯的將軍，如今只是站起來，都得費盡全力，直讓旁人落淚。
“侯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大虎指著自己黑隆隆的眼眶：“我這只眼睛，就是那趙構親自挖的，可……可否讓我行刑？”
霍去病看了眼軍醫，后者默不作聲，沒有阻攔。
“好！”霍去病應道：“就由你來當儈子手！”
回到校場，天色越來越亮，只是日頭還未跳出。
在營寨中掃蕩的騎兵小隊也盡數回歸，包圍著俘虜，長槍豎舉，槍尖為血色染紅，他們帶著一股煞氣，無聲列在校場上，讓中心被圍的俘虜不敢動彈。
霍去病站在高臺上，望著下方一片黑壓壓人頭。
“在下大夏朝冠軍侯，霍去病！奉陛下赦令，討伐趙賊……”
霍去病的開場很正式，基本就是講述趙匡胤的惡行，證明這場戰爭的正義性。
林立騎兵直勾勾盯著上方，沒有一絲動靜。
這時，霍去病話頭一轉，聲中含怒道：“趙賊無道，我親眼所見！”
“此人乃是趙賊獨子，其人不知兵，在戰場之上，竟當眾射殺一眾老將，這等小人，安能竊據江南，能使江南百姓安樂乎？”
“不能！”
“不能！”
“不能！”
下方，騎兵間發出一陣山呼海嘯。
霍去病單手一按，聲音止歇。
這一幕，直看的站在不遠處的韓固眼皮一跳。
軍紀嚴正至此，遠勝韓固所見趙軍，更遑論江南比大夏，只是小地方。
大夏有這等侯爵，這等強軍，難怪能連克強敵。
對于那位大夏陛下，韓固忍不住泛起好奇，甚至有些期待戰事平定后，能得對方召見，親眼進皇都看看是何等明君。
“諸君，趙賊之惡，罄竹難書，然其中有一點，卻最是可惡！”
趙家父子想要勾結大元，他們這些領兵將領知道，麾下士卒卻不知。
霍去病決定在此刻，撕去這面遮羞布！
“趙家逆賊，無君無父，眼中更無家國，無百姓，無倫理綱常，爾等竟想以我大夏領土，獻于大元可汗，納貢稱臣！”
“什么！”
校場內，軍紀肅穆如大夏騎卒，也忍不住左右對望，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不光反君父，而且還勾結外族，稱臣納貢？！
漸漸的，一陣議論聲響起。
軍紀官沒有喝止，因為他們也被驚呆了。
不光是夏軍，一眾趙軍俘虜，此刻也都抬頭，難以置信看向高臺上跪著的趙構。
他們跟隨趙匡胤不假，反叛大夏不假。
可大家都是夏人，怎會有人想要跟外族野蠻人稱臣納貢，主動歸降？
那是會遺臭萬年的！
他們想不明白，只是看著趙構，希望他能站出來反對，言明自己沒有這等想法。
直到最后，大夏騎兵中小聲議論聲停息，趙構也沒有抬頭。
一眾趙軍俘虜絕望了，轉而出現的，是一道道仇恨目光。
趙構沒敢說話，甚至不敢抬頭。
“完了，完了……”他心中重復著這么一句，心情無比絕望。
投靠大元這事，趙構和趙匡胤暗中商議，暗中進行，從不敢告訴將領們，更別說普通士卒，怕的就是招致天下人的反對。
而現在，霍去病卻將它直接掀開。
可很快，趙構就迎來更加絕望的事，讓他一團亂麻的腦子瞬間清醒過來。
“趙構此人數典忘祖，背棄君父，惡貫滿盈，罪無可恕！”
“我宣布，將此人祭旗，以慰三軍！”
“儈子手！”
霍去病喝了一聲，自己往旁邊挪了挪，將正中央讓出來。
“霍將軍，霍將軍，你不是不殺我嗎？霍去病！”
趙構狀若瘋狂，趴在地上朝霍去病爬去。
剛爬兩步，他就被兩名軍士按住，嘴巴也被布條捆住，只能發出嗚咽聲。
大虎拄著把大刀，三步一歇，緩緩走上高臺。
他來到趙構身邊，低頭笑看著他，一只空洞眼眶將他的面容映襯的有如厲鬼。
“又見面了。”
大虎雙手提刀，有些顫抖，他緊了緊，長刀頓時停止抖動。
在趙構脖子上比了下，大虎使出渾身力氣，猛然揮刀。
噗！
鮮血噴涌，一顆大好頭顱滾落高臺，太陽隨之升上山崗。
“兄弟們，天亮了，走好……”
大虎在心底，對那數十名赴死袍澤輕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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