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顧清止早已清醒，修長壯實的身軀站立在最前端，清冷夜晚雙眸沉沉注視發出聲響的前方。
隊伍中有那睡著的也被拍醒，如同路上那般，婦人孩童在里，漢子們在外，所有人手上緊握住武器。
林安也將柴刀從腰上抽出，握在手上。
叮叮哐哐的聲響逐漸變大，哭泣哀求聲中夾雜打罵聲。
直至所有人聽清。
“官爺、官爺，我們不是犯人，我們是江寧郡逃兵亂過來的，您不能抓我們吶。”
回答他的是一頓凌厲的鞭子聲。
“官爺，您要把我們逮哪里去？我們有路引，唉唉，官爺你怎么能撕毀我們的路引！”
“誰撕了誰撕了？誰看見爺我撕了你的路引？站出來說說！
告訴你，你要是聽話，少吃些苦頭，要是不聽話，呵，怕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我的老天爺啊，你們到底是官兵還是山匪！這南陽郡還有沒有王法了啊....”
哭泣聲逐漸變大。
隊伍中的嬸子媳婦們止不住的渾身顫抖，下意識的抱緊自己孩子。
兵亂的地方命如草芥，逃難路上的危險苦難以及南陽郡里的暗無天日，他們都經歷過看過！
也正因此，聽到這些話后，那種深深的悲哀無力感又涌了上來。
李大娘嘆了口氣，哀傷的道：“哪里有王法？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官過如剃。
亂世吶，最要防的就是官兵了。”
“是啊，山匪搶了銀子還可能放人，這官兵是人和銀子都要啊。”
“我昨夜聽說南陽郡三十里外的石頭礦上前些日子崩了，一下子死了幾十人，怕是急需人填補上去。”
“那石頭礦據說是南陽郡城主的產業，這批人恐怕是抓來填補那批窟窿的。”
“寧當盛世狗，不為亂世人，老話說的太對了。”
“我們日子是好過了，這些人以后.....”
“唉，難！”
林安聽著大娘嬸子們的感慨，默了默。
亂世苦的人太多了，哪怕心有不忍，也沒辦法。
救不了所有人，況且對方是官兵，他們如何能斗。
馬蹄聲、金屬碰撞聲、車轱轆吱呀聲越發清晰。
打馬在前的人對同行官兵驚喜喊道：“前面有流民生好火了，正好住一晚，明早再趕路！”
“好嘞趕走他們，省的晚上礙事。”有官兵嘿嘿笑道，雙眼瞥過隊伍中貌美婦人意有所指。
“管好你的褲襠！明天下午就能進城把糧食和人交給城主，多少女人沒有？你可別壞事！”領頭之人口中雖然說著呵斥的話語，面上卻是笑瞇瞇的。
甚至雙眼已經在隊伍中物色獵物了。
開頭的官兵一點不怕，辯駁道：“那不是要銀子么？哪有這不花銀子的好，何況這些可是良家婦人，那滋味”
他說一半留一半，同行的官兵全部心領神會的笑了。
隊伍中女子的哭泣聲更大了。
“老大，別怕，不會出事的！”
“對啊，我們才出來一天，已經收刮了十二車的糧食和四頭牛，加上這六十多人，老大你就等著領城主的賞吧！”
顧清止身姿筆挺，遠遠的站在最前面。
聽到官兵對話的眾人霍的全部握緊長刀，沖到顧清止身側。
被擋在后面的婦人們，不再抱住自己的兒女，而是將短刀遞給他們各自拿好，轉身拿出原本收進包袱里的菜刀——還是經常用的刀最趁手！
高坐馬上最先過來的兩名官兵見到二十多個手持明晃晃長刀的漢子時，一時驚住！
“吁~”
“吁~”
后面坐在四輛牛車上，手上拉著鐵鏈的官兵差點撞上，不滿的罵道：“老八！十三！你們發什么瘋，好不端端的咋突然停了，害我們差點撞上！”
“老子累了兩天了，好不容易今晚能休息睡一覺，你倆放什么岔子！”
“還不趕快”
戛然而止的話語是因為牛車上的官兵也看到顧清止一行人！
大刀、漢子，和他們人數差不多。
且他們身后那些婦人孩童也個個雙眼如刃，手上握著刀，對方的人看起來比他們這邊不要命多了。
這就難辦了。
他們可不想送死。
朱老大一揮手，嚷道：“停下，停下，今晚就在這兒過夜！”
其他官兵有的默不作聲，配合的停下，有的不服氣，嗆聲道：“老大，他們二十多人，我們也有二十多人！
怕他們做什么？”
“他們身手還能打得過我們？而且逮了他們，我們回去交差的人數更好看了。”
“你不懂。別急，慢慢來，先摸清了他們的路子再說。”朱老大臉上掛不住，低聲回道。
見朱老大發話了，其他官兵也不敢再說。
隨后想到還要壘灶生火打水撿柴做飯，不滿的問：“老大，放幾個人出來干活？”
朱老大想到待會可能發生的情況，收買人心道：“把那幾個手腳厲害的放出來。
待會要是和前面那群人打起來了，正好讓他們沖前面，傷不倒我們自家兄弟。”
“老大英明！”
“老大你對我們兄弟真是沒話說！”
朱老大撫了撫胡子，笑容得意。
立即有官兵拿鎖鏈鑰匙去放人，又放了幾個老婦人去生火做飯，其他四十多人還是用鐵鏈串成一串綁在牛車上。
連牲口都不如。
那邊非人的生活皆落在這邊眾人的眼中。
徐明義憤填膺，徐天連忙拉住自家弟弟。
徐明側首說道：“哥你放心，我是生氣，但我不沖動。”
之前在南陽郡里見到這些的事情還少嗎？
他有能力改變么，沒有！
他們能做的就是護好自家的妹妹。
今日幸好大哥遇到了貴人，不然往后官兵直接在郡城里抓人，他們這樣無權無勢無關系的人，怎么逃得過被抓。
對面那些鐵鏈串起的人中，最小的女孩兒也只有十來歲，若是像嬸子她們說的那樣是抓去石頭礦，這個歲數的女孩兒明顯不可能。
那等待她們的將是窯子、接客、染病.....
顧清止腦中是那句’逮了他們，我們回去交差的人數更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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