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九。”
“不是久久，是舅舅！來，明珠我們再喊一遍。”下學回來的寧策，依然不厭其煩的又一遍糾正。
白嫩嫩的軟團子皺著眉頭，握著小拳頭，很久后憋出一句：“豬豬。”
寧策無奈失笑，“不是豬豬，是竹竹。”
怎么小明珠什么都好，就是這發音和她親大舅一樣，總是不對呢。
“哎呀，不管了，我帶你去玩吧，長大了說不定就好了。”寧策決定放下發音，牽著軟團子的手，往門外走去。
顧明珠一張軟呼呼的小臉上立即笑容燦爛，狗腿的巴結道：“嗯，豬豬最好了！明珠喜歡豬豬！”
被稱為豬的寧策頓時覺得也不算什么了，小明珠喜歡什么，他就是什么。
清林村的女孩子和別的地方是不一樣的，她們能上山摘果，也能下河撈魚，顧明珠也是如此。
她每天快樂的像個小太陽。
可是這個小太陽一樣的小姑娘在得知他要離開后，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緊緊拽著他的衣袖死活不愿松手。
其實他心里又何嘗不難過？
可是他不能哭，也不能表現出太明顯的情緒出來。
教他的夫子成了太傅，他們說他的喜怒往后能直接決定他人的生死，更能讓別人因他而死。
他在清林村生活了好幾年，有些不是太明白了，但是他知道他的爹爹成了圣上，以后要喊父皇。
他們一路廝殺，讓很多人愛戴，但同時也讓很多人恨不得他們死。
這樣的人有很多很多，一個不當心就尸骨無存，甚至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他看著眼淚吧啦吧啦掉的小姑娘，心疼極了，給她抹去眼淚的同時承諾道：“明珠乖，要快點長大哦，豬豬等你長大就回來。”
小姑娘眼淚朦朧的點了點頭，更多的還是為失去一個玩伴而傷心。
回宮的日子枯燥無味，繁重的學業后父皇會帶著他處理奏章，事事過問他的意見，美其名曰鍛煉他。
他知道父皇是不想挑這個擔子了。
不過無妨，父皇本就不喜歡，他唯一喜歡的就是圍著母后轉。
以往他不懂，如今他懂了后，發現不能確實很痛苦，痛徹心扉般的疼。
不過沒事，等她及笄，如果、如果她還是喜歡他，他可以去求父皇母后。
他知道他和她之間隔著一輩，但貌似雙方爹娘都不是很在意這些事情，對于成婚，她娘更多的是在乎有沒血緣。
有血緣的人，不是要‘親上加親’，而是三代以內不允許，清林村就有這個規定，很奇怪的規定，每個人都要遵循。
但是對于他來說正好，他和她沒有一絲血緣。
他把一切都想好了，反復推敲，擋路的一一解決，他想只要她喜歡和他在一起，其他的都不要緊，他會解決。
他一直如此堅信，也堅信只要他能等，終有一天他的小姑娘會長大。
“先接小明珠來宮里住一段時間吧。”母后如是說。
他很高興。
他之前答應她等她長大就回去，是做不到了，但是接她來卻是可以的。
他滿心期待，日日盼望著她的到來。
她來的那天，他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高興。
帶著她參觀御花園，讓御膳廚做各種好吃的，給她講各地新奇的事情，小明珠也很高興，比他以為的更加高興。
“爹爹娘親說你在宮里很苦很累，我感覺不苦呀，皇宮蠻好的嘛！”
“嗯，你想不想也一直住在宮里？”他高興的問，心砰砰跳著，期待著。
小明珠毫不猶豫的開心點頭。
可這份開心在參加過一次宮宴后，徹底消失不見。
“竹竹，你說什么是‘妾’，什么是‘庶子、外室子’？哪個女子會喜歡和別人一起共用夫君呢？
為何她的夫君也能是別的女子的夫君？可是清林村沒有，我周邊的人也沒有啊，爹爹娘親、茯苓嬸嬸、就連貴為圣上的二爺爺也只有一個皇后娘娘.......
可是她們說有妾的才是大多數，像圣上這樣的是極少數，她們還說因為圣上只有一個皇后娘娘，所以你以后就需要更多的開枝散葉、延綿子嗣？”
他默然。
大寧朝經不起再一次的折騰，百姓也需要一位能干愛民的帝王。
朝臣說他仁厚聰慧，以后會是一代明君，但延綿子嗣不是他個人的事，而是關乎國家社稷。
只有開枝散葉，才能從中擇優選擇，這關系的不是一家數人，而是整個大寧朝。
明珠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但是很快又升起來了。
她如初來那般，愛看美景，愛吃美食，對于新奇的事物接受的也很快，皇宮在她眼里依然很美好。
唯獨她不看向他了。
離宮回清林村的那天，她對著他說道：“我才知道我爹爹娘親說的是對的，你很累很苦。”
這份苦不是物質上的，是責任。
無形中的壓迫最重。
他苦笑，知曉和她再無可能。
他以為和她之間最大的鴻溝是年齡、是輩分、是他能不能等以及一切外在的東西，現在才知道，有些人是真的沒法在一起。
哪怕明明很在意、明明在一起很快樂，但若是強行在一起，只會讓她逐漸凋萎，再不復之前的快樂。
“竹竹，你快幫幫爹！南方的水患已經造成數萬人流離失所，其中淹死的、被沖走的不計其數！”
“撥多少銀子、派何人去賑災、糧草從哪里籌集、如何運送.....哎呀呀，頭好痛！
啊，我是不是要長腦子了。”
他緊了緊袖口，站起朝父皇沉穩走去。
“讓林安和茯苓一起去，大災之后恐有大疫，他二人配合默契，定能勝任。”
“國庫如今的銀子足夠，撥一部分給林安由他就近籌集糧草運往水患災民處，另一部分給茯苓，購買草藥熬煮每日分發下去給生病的災民......”
在數以萬計的百姓生計面前，他的痛苦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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