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漪和顧禎闐牽著手回到了醫院。
何媽抹著眼淚出來，看到他們趕緊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剛老夫人又吐了。”
霍清漪和顧禎闐一驚，但是瞬間也接受了，之前醫生已經和他們打過預防針。
可是，何媽很著急，在她的心中，吃不下飯就沒有營養，人可是會死的。更何況是患癌癥的人。
“有沒有什么辦法，讓老夫人吃下東西。這喝口湯都能吐出黃疸水來。實在，實在......”是不祥之兆啊！
霍清漪挽住何媽的手，“何媽，你先回家，這里有我們。”
何媽知道自己在這也幫不上忙，還不如回去再做點吃食送過來。
何媽走了，霍清漪和顧禎闐對視一眼，推門而入。
病房里有嘔吐的味道，開著窗戶，味道淡了很多。
床上的人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霍清漪腦中浮現顧禎闐說的話。
“她現在一心想死。”
明明眼前的人很可憐，但是霍清漪卻心疼不起來。她站了一分鐘，最后還是拉著顧禎闐走了出去。
“你是怎么想？”霍清漪開門見山。
她沒有明說，但是顧禎闐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如果她真的不想做化療做手術，我會尊重她的選擇。但是如果有一線救治的希望，我都想試一試。”
霍清漪點頭，拉過他的大手，緊緊握住，“按照你內心的想法去做。我都支持你。”
接下來，江秀枚又化療了兩次。病危通知書下達一次。
醫生的建議已經是癌細胞擴散，化療的效果微乎其微。
這一夜顧禎闐沒有回家。他待在了江秀枚的病房內。
她已經徹底神智不清，時而呼喚丈夫的名字，時而呼喚她的孩子。
顧禎闐坐在對著病床，貼墻放置的一排沙發上，凝目看著囈語不斷的江秀枚。
今天，江秀枚清醒過一次，這一次她堅決要求放棄治療，她不想在承受化療的痛苦。大把大把的頭發掉落，帶著一定帽子也掩蓋不了她的憔悴。
顧禎闐在她第一百零三次叫著顧禎銘的名字的時候走了過去。
“媽，媽~”他輕聲喚道。
迷迷糊糊，暈暈沉沉的江秀枚醒轉過來，看到眼前的人，雙眼一喜。脫口而出，“禎銘。你來看我了啊！”
想要否決的話在舌尖打了個滾，最后顧禎闐還是咽了下去。
“你做噩夢了。”
“我做噩夢了嗎？明明是美夢。如果不是美夢，怎么會夢到你。”蠟黃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這是她這么多天以來，第一次笑得如此開心。
顧禎闐站直了身體，雙手插入褲兜。
江秀枚眼里帶著笑花，“禎銘，你過的好嗎？”
顧禎闐身體微僵。
“我想應該很好。你，你好好善待那孩子。”說到后面，她的聲音小了很多。
但是顧禎闐卻是心頭劇顫。
“媽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哥。如果有下輩子，別來找我這個媽媽。”江秀枚眼里落下了淚。
“我時日不多，能再見見你，已是心滿意足。”說完她徹底暈了過去。
顧禎闐慌忙按下了床頭的警報，醫生來得很快。
顧禎闐呆呆地站立在一旁，望著忙碌的醫生和護士，整個人都覺得頭重腳輕，暈頭轉向。可是眼睛卻很清明。
他望著躺在那被急救的人。
一個護士拉上了遮擋簾，看到呆怔在那的顧禎闐微微嘆息。
“顧總，你先出去坐會。”
聽到聲音顧禎闐轉過腦袋，木楞地望著眼前的護士。
他抹了一把臉，轉身走了出去。
他沒有想到，會如此突然，更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收到媽媽的道歉。盡管她將自己當成了顧禎銘。
時間嘀嗒嘀嗒走過。
醫生推開了門，摘下口罩。顧禎闐緊張地看了過來。
“已經救了回來。”
顧禎闐緊繃的神經一松，僵硬的身體也軟了下來。
“她想做什么，吃什么，就隨她心愿吧！”醫生說道。
一行人陸陸續續經過顧禎闐的身旁，可他沒有打一聲招呼，整個人都僵持在那。
“隨她心愿。”他默念著。這話里的深層含義，他不想細究，就是腦子卻在飛速運轉。
不想承認，可是腦子知道即將到來的事實。
一滴淚水劃過臉頰，無聲無息墜落。
他顫抖著手，推開了門。
剛才她還在睡夢中囈語，此時已經毫無生氣地躺在那。
她叫顧禎銘，他氣憤。她將他錯認成顧禎銘，他又痛又氣。
可是現在知道她要死了，卻恨不起來，也氣不起來。
顧禎闐居高臨下地看著床上的人，捏緊的拳頭抬了起來。曲著手指，顫巍巍地伸到江秀枚的鼻下會。
氣息微弱，還有一口氣在。
他收回手，俯下身子，想要聽聽她有沒有囈語。
可是他失望了。這一次，江秀枚真的睡著了。
顧禎闐睜著雙眼，一夜未合上。
天光還未大亮，江秀枚醒了。她咳嗽了幾聲，聲音沙啞，嚷嚷著要喝水。
顧禎闐將床鋪調整到舒適的弧度，喂了她一口水。
喝完水，江秀枚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顧禎闐小心翼翼地放下床鋪，眼里無波無瀾，很是平靜。
中途醫生查房，黑漆漆的病房里，顧禎闐坐在沙發上，雙眼發直，目光有些縹緲。嘆息一聲，再如何強大，再如何富可敵國，依舊不能逃脫面對生老病死時的悲哀和嗚鳴。
回家的霍清漪也是一夜未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總覺得有大事要發生。她看了眼時間，才五點。太陽還沒有升起。
昨晚禎闐住在了醫院，不知道......
她收回想法，趕緊洗漱。
等她的時候，江秀枚的病房人頭攢動，沒一會一輛推床被推了出來。
她的眼睛瞪圓，接著不管不顧的往里沖。身體撞在一堵肉墻上，熟悉的懷抱和味道。
霍清漪仰著腦袋，眼里是心疼和著急。
顧禎闐的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紅了的眼眶。
病房里的醫生和護士全部跟著那輛推床趕去了急救室。病房里一下子空了下來。
被捂著眼睛，看不到一切，霍清漪努力平復急躁的呼吸，“禎闐~”
她輕聲呼喚。
顧禎闐松開了手。
霍清漪呼吸一滯，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