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容家確實狡猾如斯,竟能避開他們的重重眼線。
只不過,他們雖然能在京都布滿自己的人,可到底在外許多年,對這京里的人事摸查得并不十分透徹。
就比如那容家的幕后老家主,算算年紀,如今差不多已經九十多歲,更是數十年未曾露過面了,外人皆不知其真面目。
別說外人不知,甚至連他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
哪怕這人就在你面前,你都絲毫聯想不到他的身份地位。
所以在京的線人才一時半會沒能查得透徹。
誰又能想得到,此次竟然繞了這么大個彎子!
阿綏收到這一消息時,都覺心驚肉跳。
那人能與姬無瑕這么投緣,哪里是湊巧,分明是早已經把姬無瑕的性情都摸透了,才會這般投其所好。
說明這陣子姬無瑕在外的一舉一動,早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姬無瑕怎么可能斗得過這樣一號人物?
此事必須得由他家公子親自出面,方才會有轉機。
行淵的車馬到海岸邊時,夜色已然如濃墨一般鋪陳了下來。
岸邊停泊的船只,黑漆漆一片,唯有當中最大的那一艘船上,還燈火明然。
行淵下了馬車,徑朝那水岸邊走去。
四周潛伏的護衛見狀,全都第一時間現身,拔出柄柄寒刀。
只是行淵視若無睹,腳下也絲毫未停。
與此同時,從暗夜里涌來一批暗影,紛紛與那些護衛對上。
海邊風聲陣陣,劍拔弩張。
風吹拂著他的衣擺,他人仿佛比這凜冬還要冷冽。
船頭上有人及時出聲道:“都別妄動,請他登船。”
行淵便踩著步梯登上了船,整個人呈現在船上的燈火里,身影深邃。
他拂簾進了廳室。
廳室里,老頭正烹茶來喝,滿室融融暖意與茶香。
而老頭也全然褪去了白天時候的頑童模樣,而是一副歷經風霜與滄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氣定神閑之態。
他便是容家背后的老家主。
行淵淡淡掃視了一眼,直接問道:“她人在何處?”
老頭道:“沒想到竟能讓你親自前來,看樣子那丫頭于你而言倒有兩分分量。”
說著他就多斟了一盞茶,朝對面的行淵推了推。
行淵神情都變了,變得異常陰鷙,盯著老頭的眼里卻是寂然的,但越是這般,越是能在人最毫無防備的時候掀起驚濤駭浪。
他道:“不說嗎?”
老頭亦是看著他,道:“我與她投緣,甚是喜她。只是她不愿在我這久留,所以用過飯以后,我就讓十六送她回去了。”
頓了頓,又道:“你來晚了一步。想是路上錯過了。”
行淵轉身便走,老頭道:“你我已許多年沒見,而今見了面,也是為的旁人,就再無一句多余的話說了嗎?”
行淵步子一停,道:“你也知多一句都是多余。”
可他還是又道:“以前是何結局,不一定而今也是一樣的結局。”
他邊說著,邊緩緩回頭,看著老頭,以往冷靜的表象下何嘗不是一副要嗜血吃人的樣子,但他聲音依然平靜冷淡:“她若有何差池,我會讓你容家滿門皆喪。”
說罷他便抬腳往前走,轉身那一瞬,老頭面上形容忽而多了兩分蒼頹,道:“你身上也流著容家的血脈,你一直是我引以為傲的嫡外孫。”
他對著行淵背影,再道:“如今重逢,連我這外公都不認了?血脈之親在你眼中也只是虛無嗎?”
回應他的也只有行淵的背影,轉眼之間就消失在了甲板上。
行淵下了船便往回走,他的人立刻也收勢緊隨著他。
船上的人見著他離去,進廳室稟道:“主人,他已走遠了。可要派人跟上?”
老頭沉吟片刻,眼里清明得很,道:“隨他去吧,這一路上莫將他逼狠了。而今的他,可不比當年的他了。”
身邊人應道:“是。”
老頭獨自斟茶飲茶,忽又低嘆:“孫兒輩中,我最欣賞的一個孩子。容家子孫,無一人能有他一半之才。只可惜,與他娘一般,固執,反叛。
“這樣的人,有太多自己的想法,終究是不能夠為家族效力的。”
身邊人道:“家主說得是。”
許久,老頭又道:“容家不是他一人的容家,而是整個蓬萊的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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