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所里的燈一直亮到后半夜。
等薛圣理完了后續,除了施針用藥,還弄出個后續治養調理的方子。
兩個童子早就熬不住,趴著就睡著了;葉長老被安排在單獨的診室,留下來照應的管事就一同在診室里休息。
薛圣拿著方子回過頭想叫人,見著童子睡得正香熟,也就沒出聲。
他自個走到外間去喝口水透透氣。
然,一到外間,薛圣腳步不由一頓,神情微愣。
沒想到還有一人在那堂上,可不就是袁空青。
她坐在一盆炭火前,用鐵鉤松動松動里面的炭火,暖紅色的火光映照在她臉上,一派安然。
整個堂室里飄著一股子濃郁的酒香。
因著那炭火上面鋪著一張鐵網,鐵網上溫著有酒。
袁空青道:“薛大夫辛苦,煮了點酒,坐下喝兩杯嗎?”
薛圣道:“家主相邀,卻之不恭。”
然后他過來坐下。
袁空青翻來兩只杯盞,倒了酒,薛圣細聞之下,道:“這陳年佳釀,倒是讓袁家主破費了。”
袁空青道:“地窖里還有,薛大夫若是好這口,明日再送些過來。”
薛圣道:“兩壇酒可抵不了診費。”
袁空青道:“薛大夫的診費也不至于這么便宜。”
兩人相視一眼,皆是笑。
自打薛圣上山這幾個月以來,見到袁空青的次數屈指可數,卻還從來沒有像今夜這般坐下來閑說品酒過。
即便他忙活了半宿,眼下坐在這里,醇酒入喉,也頓覺輕松暢快。
心里一直堆壓著什么東西,平日里若無其事,他也從不向人表露,只因眼下她在,無需太多的言語,對薛圣而言,堆壓的東西也都無聲地全部宣泄出來,所以他是打心底里感到愉快。
兩人聊說了一陣,薛圣忘記了疲憊,也絲毫不覺困意,反而越聊越精神,仿佛感覺自己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薛圣對苗疆的東西比較有鉆研,而新近陸杳又送來一批她精心培育的苗材,袁空青對此感興趣,薛圣也與她分享了許多。
不管是香道還是醫道,其實他們的宗源是相通的,一旦談論起這些,便有源源不斷的話題。
不知不覺,再過兩個時辰天都要亮了。
袁空青抬頭看了看窗門外漆黑的天色,起身道:“風雪停了,今夜就聊到這吧。”
薛圣跟著起身,袁空青又道:“今夜有勞薛大夫,薛大夫早些歇著。”
薛圣道:“風雪雖停了,外面卻是夜黑路滑,我送家主。”
袁空青道:“不送,這點路無妨。”
薛圣點了盞提燈,袁空青前腳出門,他后腳就跟出來相送。
袁空青走了一會兒,地上散落著微光,襯得一地的積雪白得泛暖,還有一前一后兩抹影子。
袁空青駐足回頭,就看見薛圣也駐足,他提著燈站在不遠處。
袁空青一時有些恍然,仿佛眼前之人不是縱橫江湖的中年醫圣,而是變回了從前那般的楞頭小子。
袁空青道:“薛大夫不必相送。”
薛圣道:“你走你的。”
袁空青曉得他這性子,軸起來的輕易勸不動,在這僵持也只會空耗時間。
于是袁空青也不再說什么,轉身繼續往前走,薛圣則默默提燈在后照著她回去的路。
兩人前后走過迂回的廊下,繞過中殿,直到入后院領地時,薛圣便很有分寸地及時止步。
等到袁空青走遠了,再也看不見了,他自己方才轉頭往回走。
那葉長老在薛圣這里觀察了一兩日,待病情徹底穩定以后,他才叫人把人抬回去。
同時,診金清單他也列了出來,一并送去長老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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