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有些是昨天在宋晨家吃過酒席的。
昨天吃的什么菜，她們估計接下來一年都記得，聽宋晨這么說，她們便朝著地上被打翻的菜碗看過去。
那一片片的大肉相當眼熟。
不光是眼熟，舌頭也熟。
“這就是昨天宋老三他們搬家宴上的菜啊，那味道我現在都還記得呢。”
一個婦人率先說話。
緊跟著其他人也跟著開口，“可不就是現在都還記得嗎？別說啊宋老三他們是真大方，擺那么多桌，桌桌都是管夠了吃，不像去別處吃酒席，一碗菜里就兩片肉。”
“那白面饅頭又軟又香，配上那大塊子的肉，我能記一輩子呢。”
“哈哈哈，瞧你這出息。”
“嗨，別說我沒出息，你們敢說你們不記得？”
被問到話的幾人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聊著聊著好像忘記了場合了。
宋周氏聽不下去了，“你們這些個爛舌頭的，幾塊肉就把你們收買了，一輩子沒吃過肉嗎？老娘家的事你們少摻合，吃吃吃，也不怕撐死！”
聽她們說起白面饅頭，說起大塊子肉，宋周氏口水都快要流下來了。
她們的日子是過得一天不如一天了，宋大山他們出去的時候，她們偶爾還能吃一頓白面，個把月能開一次葷。
宋大山他們走了，家分了一次又一次。
現在家里所有的活兒都壓在了她和老頭子身上，一天累死累活，吃糠咽菜，銀子還留不下來一文。
聽到宋大山他們家竟然給這些個不想干的人都吃這么好，宋周氏恨不得挨個兒地從他們嘴里摳出來。
她這個當娘的都吃不到一口，她們憑什么！
村里的婦人，從來都不是好惹的。
宋周氏一陣罵罵咧咧，把剛剛說話的幾人全都惹火了。
“你這個老虞婆，這么大年紀也不知道積點德，我就是撐死了也比你饞死好。”
“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老天爺都不想給你過一天好日子，你瞧宋老三，跟你沒關系了，人家日子風生水起的，再看看你們，哎呦，這一個個的院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耗子籠呢。”
“自己想吃肉，搶過來也就算了，還非要誣蔑兒媳婦偷人，宋老四要是知道有你這樣的娘，那才是真的會氣得從棺材里跳出來呢。”
不得不說，鄉下的女人，都有一張利索的嘴皮，吵架從來都是誰都不會吃虧。
宋周氏縱然再厲害，一個人也是吵不過幾個跟她實力相當的婦人。
更何況她們說的一句句全都是在戳她的心窩子。
氣得宋周氏上前去就把宋晨昨天拿給宋明的籃子和碗踩得稀巴爛。
她吃不了，別人也別想吃！
“你們這些短命的，短命的……”做完這一切，宋周氏罵罵咧咧地回了家，臨著關門前又指著眾人罵了幾句。
這話聽著就是在咒人，誰能聽得下去？
幾個人擼著袖子就沖上前去了。
宋晨看了看還在地上的宋李氏，“想好了嗎？是要活還是要死？”
宋李氏咬著唇，不開腔。
“娘，你要是死了，我也跟你一起死了算了。”宋明見她不表態，急忙拉著她的衣袖哭喊著。
宋李氏看著眼前的孩子，這些日子家里變故太多，孩子好像也是一夜之間長大了一般。
看得她是又欣慰，又難過。
往后的日子，怎么過她都還不知道，孩子長大這么早又有什么用。
“明兒，明兒……”
宋李氏抱著孩子，眼淚又掉了下來。
“四姐，你再幫我勸勸我娘吧，我不要她死，她死了我就是一個人了，我害怕。”
宋明噗通一聲就給宋晨跪了下來，喊出了生平第一聲四姐。
宋晨沒料到他會突然跪下來，急忙側身躲了過去，“你這是干什么，男兒膝下有黃金，不是隨隨便便什么事都能跪的。”
“至于你娘，她要死便死，她都狠得下心留下你一個人了，你有什么舍不得的，最多是到時候老宋家的人折磨起你來，你受不了了再下去找她，到時候你們一家人又可以團聚了。”
宋晨的話就像是一個石頭重重地砸到宋李氏的心上。
她不禁在想，她是真的想死嗎？
或者說，她是因為宋周氏的誣陷想死嗎？
宋李氏深深地吸了口氣，“明兒，娘不死，娘一直陪著你。”
不管日子再怎么難，她還有個兒子，不能太自私。
母子兩抱成一團哭得傷心。
宋周氏再厲害也沒有辦法一對多，臉都被撓花了，好些地方都腫了起來，
“鬧夠了沒有，成天鬧鬧鬧的，能不能讓人安生一下！”
宋老漢踢開門就走了出來，對著還在廝打的宋周氏等人大吼一聲，臉都氣得發青。
這個死老太婆現在是越來越沒用了，這么兩口吃食都能鬧出這么大動靜。
宋周氏被這個聲音嚇了一跳，就連在挨打的時候都沒停的罵聲總算是停歇了下來，跟宋老漢這么多年，她太了解他了，現在的他是真的生氣了。
其他的幾個人也住了手，反正也打得差不多了。
“老宋頭，你也別怪我們，是她自己嘴賤。”
丟下這句話，打架的幾人揚長而去。
宋周氏丟了臉又挨了打，渾身的氣都沒地方撒，只能又去找宋李氏的麻煩。
宋老漢沒有說話，他是默許的。
“怎么？剛剛挨打還沒挨夠？”
只是宋周氏人還沒靠近宋李氏，宋晨就懶懶散散的出生了。
“死丫頭，你不要再多管閑事了，你不是不愛跟我們扯上關系的嗎？我們老宋家的事不要你管。”宋周氏氣狠了，說話也特別大聲，結果臉上的傷痛得她齜牙咧嘴的，看起來好不猙獰。
宋晨聽了她的話不但沒讓開，反而是笑了起來，“你們老宋家的事？你怕是老糊涂了，她們母子兩個被你們分出去了，現在你們老宋家只有你們兩個老的和宋青云了。”
說完宋晨還指了指宋老漢身后的房子，提醒他們。
“對了，你們都分家這么久了，宋青云就沒回來過？你們現在可就是要靠著宋青云給你們養老了，可別到時候宋青云兩手一甩，那就麻煩了。”
也不知道宋晨是話趕話說到這里還是故意這樣說的，她說話的聲音不小，她的話一說完，宋老漢分明就聽到身后有關門的聲音。
是他其他幾個兒子住的地方發出來的。
“宋晨，不管怎么說你還姓宋，不要太過分！”
宋老漢陰測測地盯著她，自從這丫頭不傻了，他就感覺什么事都變得邪性起來。
宋晨無所謂地挑挑眉，“此宋非彼宋，與你無關，不用想太多。”
“還在這里等著繼續丟人嗎？還不快些死進去。”宋晨油鹽不進，讓宋老頭很是火大，沖著宋周氏就是一頓罵。
宋周氏不敢不聽，等宋晨這個小賤人走了，要收拾宋李氏她多的是機會。
宋晨對她們的行事作風太了解了，宋李氏自己也清楚，宋周氏進去之前看她那一眼說明了一切。
她只能深深地吸上一口氣，心里默念著宋晨說過的那句話：女子本弱，為母則剛！
“我家之前住過的那個破屋是我買下來了，你要是不嫌棄，你們母子就搬到那邊去住吧。”
宋晨看著她給自己心理建設的樣子，幽幽地開口。
她的話讓宋李氏久久都沒有反應過來，“你，你說什么？”
“你們住在這里，往后必定是沒有安靜日子過的，反正都分家了，搬去哪里是你的自由，只不過你搬走了，分家的時候分到的東西可能就不是你們的了，你自己想想吧。”
宋晨這個人，終歸還是心軟的。
“你真的愿意借給我們住嗎？”宋晨的這個提議，宋李氏根本是想都不用想的，分家不過是短短一個月，她早就已經在這里住夠了，她們母子夾在這個中間，就沒安寧過。
不是這家吵架就是那家吵架，宋周氏不開心的時候還要抓著誰罵誰。
就連有點好東西，都沒地方藏！
“你要是愿意去，我爹會幫你們修整一番的，保證安全。”
“謝謝你，謝謝你，實在是太謝謝你了！”宋李氏喜極而泣，帶著宋明給宋晨鞠了好幾個躬。
“四姐，謝謝你，我長大了一定報答你。”宋明也哭了。
現在他們住的這個地方對他來說就是一個魔窟，他一點都不喜歡，相反的，他現在十分的喜歡宋晨，每次靠近她都感覺十分的有安全感。
“報答我就不用了，好好孝敬你娘。”宋明會這樣說，宋晨有些意外，“趕緊收拾一下準備搬吧。”
宋李氏連連點頭，拉著宋明就去收拾東西了。
她知道宋晨為什么讓她趕緊收拾，等到宋周氏找上她們了，她可能又要吃虧的。
她們要帶走的東西不多，可也不少，吃飯的鍋碗瓢盆，母子兩人的衣裳被褥什么的都是要的，為了不打草驚蛇，宋李氏讓宋明先一點點地把小件拿過去。
或許是宋周氏白天被打得有點慘，一直到天黑的時候都還沒過來找麻煩。
宋李氏母子兩就趁著天黑，把所有東西都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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