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不動聲色,頭腦卻轉得飛快。
秦玄凌親自帶著太后的懿旨來云府,定然有他的用意。現下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多問。
但他說的這件事顯然不好做,故而祖母替自己拒絕了。
可母親林氏卻二話不說就替自己應下了。
方才云望舒說話時,林氏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她也知道,進宮未必是件好事,但她一句話都沒有替自己說。
在這云府生活了快二十年,這幾日因著林氏的反應,云羲和頭一次產生了,這里不是家的感覺。
再加上昨日遇刺一事,讓她越發警惕著,只怕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三皇子秦君卓不知道還布下了什么陷阱,只等著自己上鉤。
若是留在云府,身邊的人都是自己的軟肋,還不如進宮去,秦君卓再膽大妄為,手也不伸不到太后宮里去。
最終,云羲和輕輕地點了點頭,“玄王爺,臣女愿意。”
秦玄凌點了點頭,仿佛早就知道她會如此回答,“既如此,云大小姐這便隨本王進宮吧,馬車就在云府門外候著,宮里一應物事也準備齊全了。”
云羲和站起身來,帶著小梨就要跟著秦玄凌出門。
云望舒瞧著她的背影,脫口而出,“云羲和,你還會回來嗎?”
云羲和腳步頓了頓,回頭看了她一眼,道:“這是我家,我當然會回來。”
“這是我家!!”云望舒立即反駁,心里卻是有些說不清,到底是希望她再也不要回來搶自己的位置,還是希望她能快些回來,繼續做那個讓人羨慕的貴女典范。
等云羲和離開后,云老夫人嘆了口氣,眼含失望地看了林氏一眼,到底沒說什么,也隨之離開了。
林氏對此也視而不見,她帶著云望舒往若風院走,語氣中的厚此薄彼的偏心都快要溢出來了,
“望舒,你別羨慕,羲和這趟進宮不是什么好事,她不在,你便是這府里唯一的大小姐,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云望舒哦了一聲,心里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可到底也沒有再說什么。
回到若風院,午后的三碗燕窩已經一字排開地放在她的桌案上,丫鬟若橘上前說道,“二小姐,這是您的牛奶燉燕窩,您趁熱用吧。”
云望舒看著那燕窩,只覺得反胃。
再好的東西連著吃了這么些時日,也不會再覺得好吃了,她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我不喝了,以后不要再給我送了!”
真想不通云羲和怎么會喜歡這樣的東西,還日日都喝!
丫鬟若橘點了點頭,轉而又問道,“那小姐,夫子還在等著給您上課呢,可要讓人進來?”
云望舒滿臉痛苦地皺了皺眉,剛想說不要上課,可旋即又想到云羲和說的那句,“很難嗎?我從小就是這么過來的。”
她當即就來了精神,“讓人進來吧!”
她絕不會不要比云羲和做得差!
——
彼時的云羲和正坐在馬車里發呆。
小梨興奮地一頓分析:“大小姐,您說,王爺今日來這一遭,是不是在替您找靠山呀!”
云羲和透過起起伏伏的車簾,遠遠地靠著騎在馬上的秦玄凌,心頭一震一震的。她晃了晃腦袋,“別胡說八道。”
小梨見自家小姐無動于衷,又道,
“大小姐,您不知道,奴婢今早聽說,昨日偷襲您和小梅的那些人,今日一早,不論死活,全被王爺當街給大卸八塊,連眼珠子都被野狗叼走了!您說,這不就是王爺在給您報仇嗎?!”
云羲和抽了抽嘴角,“這么可怕的場面,怎么聽你說起來這么興奮?”
小梨嘿嘿笑道,“這不是八卦一下王爺的心思嘛!”
這一路,小梨的嘴就沒有停過,到最后,她唉聲嘆氣地小聲嘟囔道,“......要是您能和王爺在一起就好了!這簡直就是天作之合嘛!”
云羲和:“......”
可惜她一路都沒找著機會,問一問秦玄凌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進了宮,早有嬤嬤滿臉笑意地迎上來,將她帶進了慈寧宮。
宮里的規矩,云羲和早就學過了,她一路雙手交疊放在身前,目不斜視地垂眸跟在嬤嬤身后,才一踏進慈寧宮,便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
云羲和聞到空氣中彌漫著的人參、鹿茸、血燕......的味道,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太后娘娘這到底是累成什么樣子了,需要這么大補?
待她走進內殿時,看到那層層疊疊的床帳,眉頭越皺越深,現下已是春末的時節了,氣候十分宜人。
捂得這么嚴實,太后不會覺得悶嗎?
云羲和屈膝行禮,“太后娘娘,臣女云家羲和,奉命前來照看您。”
太后壓低的聲音從那帷幔后傳來,“羲和啊,你上前來。”
云羲和深吸一口氣,頗有些不安地應了聲,“是。”旋即起身,小步朝前走去。
她其實對這位姜太后都沒有太深的印象。
姜太后一向是深居簡出,各種宮宴都很少露面,長安城中唯一與她有關的傳聞,便是說她性情和善,當今皇上對她尤為孝順。
若非云羲和前世在大周的后宮待過,她真就信了這傳聞。
能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后宮,一路上位熬到太后的位置,就算是運氣過人的天選之子,也得是手段過人有命活下來才行。
隨著她的走近,幔帳后的姜太后也緩緩將手腕伸了出來,“羲和呀,哀家這些時日總是不爽利,看遍太醫都沒有法子。聽聞你醫術過人,你便替哀家好好診一診,看哀家這到底是怎么了?”
云羲和輕聲應了聲“是”,繼而深吸一口氣,伸出手指,朝著太后伸出的那只腕子摸了過去。
她眉心一跳,這脈象脈搏沉穩,強健有力。
姜太后甚至比秦玄凌還要健康些。
隔著厚厚的幔帳,云羲和躊躇著,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
姜太后的聲音隨即又響起,“如何?”
云羲和頓了頓,隨即說道,
“太后,您這病癥十分清奇。從脈象上看,確實如常人無異,殊不知,那病灶已經悄無聲息地滲入五臟六腑,需得好生調養才行。”
連秦玄凌都說太后病了,那太后就是病了。不然,讓她進宮來做什么?
話音剛落,姜太后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
“羲和真是聰慧的好姑娘呢。哀家這便放心了,你且在慈寧宮里住著,哀家的病癥就放心交由你來照料了。”
顯然是十分滿意。
云羲和也默默松了口氣,果真讓她猜對了。
她輕輕勾了勾唇角,這進了宮也是好事,許多事做起來,也方便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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