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一簾風月九重天 > 293、不切實際的幻想
  另一邊。

  加藤悠介望著手機,一籌莫展。

  屏幕上還停留在與小夕的聊天界麵。

  最近這段時間裏,少女總會隔三差五的想要叫他去協會那邊,即便他多次婉拒也依然鍥而不舍。

  隨著這樣的情況慢慢增多,他逐漸變得有些不太好拒絕。

  尤其是本山美奈每周都會打來電話詢問他和小夕的狀況。他敷衍的次數多了,對方也差不多有點起疑了。

  加藤悠介沉默一會兒,調出與新條香的聊天界麵。

  他們最後一次聊天的時間還停留在上個月。

  與之前天天向他問候的情況不同,自打那一天之後,對方就沒再打擾過他。

  既不像以前那樣三不五時發來日課,連學生會的工作也都是盡量通過聊天群匯報,表現出一副乖巧知趣的樣子。

  ‘安心遵守契約不好麼?’

  加藤悠介漠然心想,把手機收起來。

  下一刻,門鈴聲響起。

  打開門以後,麻美笑嘻嘻地抬手打了個招呼。

  “哈嘍~加藤仔,晚上好呀。喏,這個給你。”

  對方這麼說著,把一個四方形的文件交到他手裏。

  加藤悠介原本以為那是社區的什麼文件,仔細一看才發現是一個信封,上頭寫著「加藤悠介敬啟」。

  “……這什麼?”

  “信啊,一看就知道了吧?”

  “這上麵的地址不是你的門牌號嗎?為什麼會有我的名字?”

  “啊哈哈,關於這個呀,你把信翻過來看看~”

  於是加藤悠介依言照做,隨後就在見到背麵的寄信人信息時陷入沉默。

  麻美笑著解釋起來。

  “這下你應該懂了吧?簡單來說,沙優妹仔她因為擔心你不肯收信,所以就拜托我幫忙轉交給你咯~”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在現在這種時代居然還用這麼老土的溝通方式,沙優妹仔她真的太有意思了。”

  “該說寫信這種東西不會太麻煩了嗎?明明電話和郵件什麼的不是更方便麼……啊,對了!沙優妹仔好像還沒有加藤仔你的聯係方式,唔……那也就沒辦法了呢。”

  貌似是對這事兒感到十分有趣,麻美自顧自地講個不停。

  加藤悠介不想再聽,冷淡打了個招呼就準備返回房間,然而——

  “先等一下,加藤仔。”

  對方不知為何搭上他的肩膀,用一反常態的正經眼神直勾勾望著他。

  “在你回去以前我姑且問一下,你應該會看沙優妹仔寫的信吧?”

  加藤悠介有些默然,“……這和你有關係嗎?”

  “果然啊……”

  麻美聽到他的回答,一瞬間露出苦悶的表情,但又馬上轉為認真。

  “我說啊,加藤仔。這可是從北海道那麼遠的地方寄過來的信哦?

  為了能讓這封信送到你手裏,那些郵差可是非常辛苦的,不覺得多少應該顧及一下別人的心情嗎?

  如果你就這樣直接把它丟進垃圾桶,這封信和郵差先生未免太可憐了嘛。

  所以哪怕你不喜歡,也請等好好看完之後再丟掉可以嗎?拜托你了。”

  語畢,便一本正經地微微彎身。

  加藤悠介交替看著手中的信與對方的臉,低聲說了句:“……知道了,下次別再讓她寄來了。”

  “啊哈哈,這個我可沒法保證。啊~不過我會好好把你的意思轉達給沙優妹仔的,就像幫她把這封信交給你一樣。那就這樣啦,拜拜~”

  麻美笑容燦爛地揮揮手,瀟灑離去。

  加藤悠介關上門,拿著信回到客廳,在工作臺前坐下,然後隨手把信件擱在一旁,開始畫圖。

  由於英梨梨最近的狀態不是很好,原畫的進度遲遲沒有進展,使得日程安排大幅度落後,他不得不把落下的部分及時補上。

  特別是他下周末還跟惠約好了要一起去登山,到時至少有兩天的時間都無法工作,所以他的時間其實相當緊湊。

  麵對這樣的情況,他眼下最該做的是認真工作,而不是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如此這般,少年專注於畫圖上麵。

  跟荒誕離奇的《電鋸人》不同。

  《ad》這部作品更注重描繪人物形象的細節與情感表達,因此無法像前者那樣使用速寫畫風,而是需要精雕細琢,極費功夫。

  英梨梨那邊之所以會卡殼,其實也有這樣一部分理由。

  不過加藤悠介身上並不存在這種情況。

  他的手腕靈活勾動,以一種常人看來會眼花繚亂的速度下筆,將角色的形象逐步呈現在屏幕裏的繪圖軟件上。

  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張藤林杏和一張藤林椋的原畫就被畫好。

  兩姐妹穿著相同的製服與白色過膝襪,除開頭發長度這一點以外,二人的容貌幾乎沒有差異。

  所以在處理這樣的角色時,就必須要注重人物的神態與氣質,以便玩家做出區分。

  比如相比起性格直爽的姐姐杏,性格內向的椋身上要帶著一點弱氣與羞澀,從而體現角色差異。

  加藤悠介有著【繪畫(大師級)】這一技能傍身,處理起來自然不在話下,對各種繪畫的技巧也是運用自如。

  對角線、交叉線、黃金分割……

  兩張畫好的原畫構圖平衡且自然,人物的表情也十分傳神,基本沒有任何需要大改的地方。

  將圖層文件保存壓縮,附上對上色時的一些批注,用郵件給相樂真由發過去,今晚的工作就告一段落。

  扭頭望向陽臺。

  不知不覺中,從窗外照射進來的夕陽漸漸轉暗。月光取而代之,悄然無聲地灑下銀色光輝,與屋內的燈光相互輝映。

  他收回目光,眼神不經意落在一旁的信封上。猶豫幾秒之後,還是把信拿了起來。

  拆開信封取出信紙,將其展開,圓圓的字體隨即映入眼簾——

  「悠介,你還好嗎?抱歉突然以這樣的方式打擾你,如果你能看到這封信就好了呢~

  (?????????)」

  加藤悠介看了眼那個手寫顏文字,沉默地往下讀,發現上麵的內容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悠介,你的貓為什麼叫小黑啊?」

  「悠介,東京和北海道的感覺真的不一樣呢。我好想帶你參觀我的家鄉呀。」

  「悠介,我們上次看的那個結束Band樂隊很棒呢,等下次有機會還能一起去看嗎?」

  「悠介,你有讀過《沼男》這本小說嗎?這是別人送我的書,我讀過之後發現裏麵的內容意外地有趣。」

  ……

  諸如這樣那樣的——

  除開對給他添的麻煩表達「我錯了但不改」的歉意以外,主人幾乎全是在分享自己的日常。

  繼續往下。

  「悠介,我好想你呀,想趕快去到你身邊,把以前的時間全部補回來。雖然你大概很討厭就是了(苦笑)……」

  「總之,就像有句話講的那樣,短暫的離別是為了更好的重逢,所以在開學以前我都會拚命忍耐的(?ì_í?)。」

  「……最後的最後,我把我的味道留在信封裏麵了,你可千萬別忘了我呀。——沙優敬上。」

  加藤悠介下意識地望向桌上的信封,把它重新拿起來置於眼前,這才發現裏麵似乎還有什麼東西,於是將其倒在手心。

  ——那是一塊純白色的手帕。

  一股若有似無的柑橘味道微微飄散開來。

  “…………”

  少年神色木然地望著手帕,片刻後低聲吐出兩個字,“……無聊。”

  他說著把信與手帕裝回信封,準備去洗澡,走到洗手間門口時卻又停下,慢慢折回客廳。

  “嗚喵喵~?”

  黑貓揣著手手臥在貓爬架上,不解地歪過腦袋望著他,像是在問「你瞅啥?」。

  加藤悠介不與理睬,把信封收到床頭櫃的抽屜裏,隨後徑自前往浴室。

  二十分鍾以後。

  洗過澡的他換了一身幹淨的家居服回到起居室,動手給自己衝了一杯咖啡。

  無所事事地環顧四周,視線落在牆上的和弓上麵。

  ——給弓保養一下吧。

  他忽然這麼想著,於是行動起來。

  拿出網購回來的保養用品。

  從弓袋中取出一塊天然蜂蠟,將其用文火隔水加熱至融化狀態,用筷子攪拌均勻。

  利用等待冷卻的間隙,先用軟布和清潔劑擦拭弓身,除去表麵的灰塵與汙漬。

  這時,蜂蠟也冷卻到了合適的溫度。

  用一塊海綿蘸上融化的蜂蠟,按照弓的紋理方向將蠟均勻塗抹在和弓的表麵。

  接著,用幹淨的棉布輕輕擦拭弓身,將多餘的蠟劑清理幹淨,使弓身表麵變得平滑。同時再給弓弦也塗上一層弦蠟。

  考慮到自己短期內大概不會使用,加藤悠介把弓弦卸了下來,將其存放回弓袋中。

  因為給弓體上蠟的過程通常需要2~3次,所以他繼續重複這一步驟。

  隨著細心的保養,和弓變得更加光滑,而他無所適從的心情也逐漸平靜下來。

  全部處理收拾完畢後,加藤悠介把和弓重新掛回到牆上,然後在床邊坐下。

  空氣裏飄散著淡淡的蜂蠟氣味,有一股安靜思考的氛圍。

  目光落在床頭櫃的抽屜上。

  不由自主的,他又把那封信從裏麵取了出來,並拿出那塊手帕,湊近鼻子聞了聞。

  沁人心扉的柑橘香味隨即湧入鼻腔,聞起來叫人莫名安心又怦然心動。

  耳邊仿佛響起輕快悅耳的嗓音——

  「我把我的味道留在信封裏麵了,你可千萬別忘了我呀。」

  “…………怎麼可能?”

  加藤悠介猛地咬緊牙關,握著手帕的右手抖個不停,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少女的笑容。

  從手帕上麵傳來的味道,是令他魂牽夢繞又難以磨滅的記憶。

  那份柑橘的香味曾經充滿這個房間的每一個角落,然而現在——

  ……他卻隻能靠著這點微小的事物與回憶,來茍延殘喘。

  “搞什麼……”

  他喃喃自語著,腦海裏一閃一閃地回放著關於對方的一切。

  沙優的表情、和沙優在日常生活裏的對話、那份味噌湯的味道、還有那些他們一起去過的地方——

  他展開那封信件,像是在追尋什麼一樣的再次閱讀,看著那些悠介長悠介短的各種句子,最後在末尾發現了一行不起眼的小字。

  「P.S.悠介你對我的印象到底是什麼呢?應該不隻是討厭吧……?(小聲)」

  在主觀意識反應過來之前,大腦中已然蹦出幾個答案。

  非常愛哭的人。

  但是,很依賴他的人。

  還有,是他非常喜歡的人。

  “哈哈……”

  他幹笑著,眼前的視野開始扭曲模糊。

  “……我都做了什麼啊…………”

  加藤悠介弓下身體低下頭,右手捂著臉,肩膀不受控製地顫抖。

  想了又想想了又想。

  無論如何去想——

  他的沙優都已經不在了,現在的沙優走上了屬於自己的路。

  所以,他也必須要重新開始才對。

  可是……

  “完全不行啊……!”

  幹澀的嗓音不聽使喚地從喉嚨裏擠出來。

  再次和沙優相遇,他內心的動搖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激烈。

  明明他都竭盡全力地拒絕了,然而對方卻一股腦兒地往上衝,像是一把尖銳的刀紮在心口,非要把他搞得鮮血淋漓。

  悲痛,寂寞,後悔……

  錯綜複雜的情緒如洪水般在胸口奔騰。

  身體仿佛燃燒起來般熾熱,顫抖不止。

  假如世上真的存在因果一說,那麼如今這個積極進攻的沙優無疑是他的報應。

  “咳咳…………”

  加藤悠介的嘴角扭曲著,緊繃的雙頰隱隱浮現出牙骨的輪廓,沉悶的胸口像是壓著一塊巨石般劇烈起伏。

  足足有好一陣子,屋子裏都隻有他粗重的喘息聲與黑貓納悶的叫聲。

  無視於黑貓的喵嗚,他扶著膝蓋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到衣櫃前方。

  打開櫃門和抽屜,把沙優寄來的東西與之前那塊手帕放在一起,然後粗魯地關上抽屜與櫃子。

  “……”

  加藤悠介單手撐著衣櫃旁邊的牆,借此支撐自己的身體,深深低著頭反複吐息,平複一下狼狽不堪的心情。

  “……係統。”

  他嗓音沙啞地問:

  “……假如我使用那個空白的記憶藥水拷貝我的記憶,再給現在的沙優喝下去,能不能把原來的沙優帶回來……?”

  下一秒,悅耳的電子女音響了起來。

  “叮,道具【記憶藥水(空)】不具備宿主所說功效,無法取代使用者的主人格。”

  “…………也是啊。”

  加藤悠介自嘲地咧起嘴角,低喃自語著早已明白的事情,就這麼站在原地發呆。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係統,我還能有辦法找回原來的沙優嗎……?”

  一陣沉默後。

  “叮,宿主有一定概率獲取部分特殊道具,如【記憶藥水(荻原沙優)】,使用者服下後有小概率產生第二人格。”

  良久——

  “……我怎麼得到它?”

  “叮,宿主完成任務時,將有億萬分之一的概率隨機獲得此道具。”

  “…………”

  加藤悠介握緊雙拳,久久沉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