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增瞄了穆老夫人一眼,并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帶走。”
穆婉撞斷了肋骨，已經痛得無法支撐昏迷過去，東廠的人卻毫無憐惜之情，半拖半拽將她帶離了穆家。
年氏神情復雜地盯著穆婉的背影直至消失，一個字都沒能說出口。
秦增愈發覺得奇怪。
左右手都是自己的，左手傷了右手，難道就能如此干脆地將左手一刀剁掉，沒有絲毫猶豫不舍？
穆老夫人神情一片凝重，說道：“驚擾皇上圣駕，罪該萬死,請皇上恕罪。”
皇上不置可否，“朕倒是無妨，老夫人還是進去看看你的另一個外孫女吧。”
穆老夫人看了一眼地上跪著的杜若和豆蔻，福身一禮，進了穆嫣的屋子。
年氏見狀，也趕緊跟了上去。
豆蔻二人看見老夫人射向她們的眼神，嚇得渾身僵直，秦增說道：“本督會替你們去除奴籍，以后你們與穆家再無瓜葛。”
“奴婢謝大人大恩，謝皇上恩典……”
豆蔻和杜若聽見秦增作保放她們自由身,終將保住性命脫離地獄苦海，一瞬間崩潰痛哭。
穆瑤看著這兩個丫頭，想到了什么，對楊氏說道：“母親，我進去看看七姐姐。您跟父親先回去吧，免得一會祖母心情不好,又要找你們的麻煩。有什么事，我回去再跟你們說。”
楊氏聞言點點頭：“那你小心些。”
楊氏跟穆維申離開，穆婉抬步往屋子里去，路過長澤時，低聲說道：“梅園有個丫頭叫羽襄，曾是穆婉身邊的大丫頭，前幾天晚上去過穆嫣屋里，之后穆嫣的態度就變得很奇怪，不知道她們說了些什么，方才我三嬸的反應，大概與這件事有關。”
說完，她便抬腳往屋里去，長澤將她的話稟告給秦增，秦增吩咐道：“去找人，隨后直接帶到東廠問訊。”
“是。”
*****
魏府。
李清懿正在皓月閣跟魏瑾兒說話。
“魏蘭爾那性子，腿瘸了鬧得兇再正常不過，什么時候她不鬧了，咱們才需使勁兒提防著。你呀，眼下就把心思放在你的親事上，順順利利嫁到王家，我跟母親就放了大半兒的心了。”
魏瑾兒嗔她一眼，說：“姐姐倒說說，這過六禮，備嫁妝，哪一件用得上我？皇后娘娘專門遣了宮里的老嬤嬤過來張羅，連府上的人都快無用武之地了！”
沉霜說道：“原本姑娘還以為自己要忙一陣，結果姑娘的嫁衣都是宮里專門給公主們制衣的師傅親自操刀，到時候姑娘親手繡個花兒啊朵兒的也就行了。”
李清懿笑道：“我聽說王家連大婚當日賞人用的金銀錁子都給備好了，成對成對編成的結兒，都是時下最流行的樣式，足足兩大箱子。這說明王家重視你，你嫁過去，必定能與王夫人相處得好。”
魏瑾兒輕輕蹙眉，“可王家與魏家聯姻，當初不是為了……”
李清懿按住她的手，制止她說下去，“你不必想那么多。”
魏瑾兒想到當初母親跟她說的，讓她以后就當姐姐是娘家的話，不由得心頭發緊。
正要說什么，長闌進來稟告，“姑娘，穆家出事了。”
李清懿知道今日秦增要去穆家，出事是肯定要出事的，只不過長闌的神色所透露出的，似乎與她所想的有些不一樣，“誰出事了？”
“是穆八姑娘。”
長闌將穆婉的所作所為說了一遍，然后道：“皇上判處她腰斬之刑。”
魏瑾兒緩緩吸了口氣，“腰斬？”
李清懿的注意力卻放在了年氏的反應上，“穆婉雖說做錯了事，可也是她含辛茹苦養大的女兒，她怎么會是這種反應呢？”
魏瑾兒也說道：“的確有些奇怪……這個穆婉肯定還有些別的什么事。”
李清懿問長闌：“穆瑤說的那個婢女，也許知道這件事的答案。”
她起身說道：“瑾兒，我要出府一趟，一會你替我跟母親說一聲。”
魏瑾兒趕緊點頭，“好。”
李清懿回濯香院換了衣裳，就出門去了秦府，到了才知道秦增還沒回來。
“是我心急了，若是方便，我就在府里等一等。”
長容聽見那句“心急”，以為她是思念大人一刻都等不及的那種心急，忙說：“方便方便！李大姑娘快請進！”
李清懿見他如此熱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秦增的書房當然不是什么人都能進，但李清懿已經進過不知道多少次了，長容自然而然地將她引到這里。
“李大姑娘稍坐，大人若是回來，小人第一時間告知。”
“嗯，多謝。”
李清懿隨手翻開一本案頭的書看起來。
這是一本民間探案集，她看著看著就入了神。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感覺到耳畔有溫熱的呼吸聲，他猛地回頭，正撞在秦增的下巴上！
李清懿愕然站起身，手足無措，下意識地想要伸手替他揉一揉又覺得不對，兩只爪子舉在空中劃來劃去，口中不斷說著，“大人，您，您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疼不疼……”
秦增看著她又在發傻，眼中的笑怎么也止不住，一把捉了她的手，哈哈大笑起來。
秦增身世復雜，從小便過得不甚太平，因此他的性格清冷沉默，等閑不會與人說笑，即便心情不錯，也不過微微動一動唇角。
李清懿與秦增相識這么久，雖然多次見他牽動唇角，卻第一次見他如此開懷大笑，不由愣住。
秦增的俊美總有一種不染凡塵的氣息，讓李清懿不敢靠得太近。
似乎這樣一個人，太過容易幻滅。
然而此時這樣的笑容綻放在他臉上，仿佛天地間的光芒都集中在這里，在他的眉宇間不停跳動，令她眩目。
她凝望著對面的人，如同望著這世間所有的美好，他距離她如此之近，如此之近。
秦增在她的目光中重新恢復平靜，卻在眉目間生出無限歡喜，“好看嗎？”
李清懿聞言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右手還在他的掌中。她慌亂抽手，將鬢發撥到耳后，轉過臉看著自己腳下，整個人從頭紅到尾，“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秦增一笑，按住她的肩膀讓她重新坐下，“等了許久?”
“不算久。”李清懿緩了好幾口氣才定了神，問：“我聽說了穆婉的事，那個叫羽襄的婢女，可詢問過了？”
秦增點頭，“我讓人將她帶回了東廠，第一時間就去審問，結果，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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