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嘉佑嬉事血紅 > 第八百七十三章 樓蘭副鎮(6)
    瓊華山被煉了,流霞江還在。

    江邊古鎮,小酒樓,江中現撈的白魚、白蝦,用江心活水燉成一鍋,配上酒樓自釀的老白酒,配上白藕、菱角、雞頭米等當季的小菜,江風習習,江景怡人,盧仚看著江景開懷暢飲,端的是快樂無比。

    那條‘飛龍禪杖’——盧仚起名的水平有限,也實在是懶得給祂一個多么威風霸氣、高妙悠遠的名號。既然生得猶如一條龍,就叫做飛龍好了。

    黑金色的飛龍禪杖,因為那造化母液的緣故,因為融入了混沌巨靈三十三年蟬的真靈、真命和真血,祂雖然是一件器械,卻有了七八分生靈的靈性。此刻他正化為一條三尺多長的黑金色小龍,趴在盧仚的肩膀上,低下頭,大口大口的吞咽著一個大酒壇子里的老白酒。

    酒水化為絲絲霧氣,從他鱗甲縫隙中不斷飄蕩開。

    酒水中那一點點微弱的天地靈機,則是被他的身軀急速吸收、熔煉,不斷增強著他的質地和威能。這是一條可以依靠不斷的吞噬,不斷的成長,起碼如今的盧仚還看不到他的成長極限在哪里的異寶。

    胤垣的注意力,顯然不在盧仚身上這條神異的小龍身上。

    他端著碩大的酒碗,已經連續干掉了十八碗烈酒,很是惆悵的低聲嘟囔道:“我只是,犯了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胤垣的聲音很低沉,語氣,很憔悴,神態,更好像是一個被十八條彪形大漢輪流暴力施為過的暗門子小寡婦,端的是說不出的楚楚可憐、柔弱不禁風。

    盧仚輕咳了一聲,朝著自己的鼻子指了指。

    ‘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呵呵!

    胤垣就看了盧仚一眼:“少逼逼叨叨的,和尚算是男人么?和尚能算是男人么?那些修煉歡喜大法的和尚嘛,那是純爺們,你這種恪守戒律的和尚,也能算是男人?”

    盧仚目光幽幽的看著胤垣:“你這話,太引仇了……你就不怕,兩儀天佛門弟子群起而攻之?”

    胤垣脖頸一硬,昂著頭冷笑道:“我家兄弟是兩儀天佛門如今最大的頭目,我怕個鳥?我甚?”

    盧仚瞠目結舌的看著胤垣——這廝說話,居然是如此的有道理,他居然半點兒都反駁不得,呃,好吧,你有理,你繼續,你說的都對!

    “我,犯錯了。”胤垣幽幽道:“雖然,她們都是真心實意對我好的,她們都能理解我,都能體貼我,都能原諒我的錯……小白,還有璚兒,她們都對我的錯有著極大的包容!”

    “她們?”盧仚駭然瞪大了眼睛。

    “她們!”胤垣端著酒碗,看著盧仚的目光深邃而微妙:“小白當然知道我做了什么,我胤垣堂堂一國之君,堂堂八尺男兒,寵愛幾個女子,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么?小白身為一國主母,當然知道我胤垣這八尺之軀,已然‘許國’,就再不是一女子能獨占的了!”….盧仚聽得牙酸。

    ‘身已許國,再難許卿’,這么豪氣干云、鐵血情懷的話,到了這廝嘴里,怎么聽著就這么欠揍呢?

    強忍著將胤垣按在地上踹上幾腳的沖動,盧仚干巴巴的說道:“那個,璚……”

    胤垣輕咳了一聲,目光飄浮的看向了江面上一點白帆:“男女之間,兩情相悅,難以自已,所謂天道陰陽,這陰陽之間的事情,變幻無窮,你也是修道之人,你懂的!”

    盧仚嘆了一口氣:“說白了就是,你睡了她唄?”

    胤垣收回目光,很深沉的看著盧仚:“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都是有修行的人,雖然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措辭用句,能高雅點,還是高雅點……‘睡’這個詞,忒粗俗。街頭賣死豬肉的屠夫,三五個銅錢找個暗門子,也叫睡,我胤垣何等身份,我……”

    盧仚忍不住打擊了他一下:“人家身份比你高,遠遠比你高……所以,從身份上來說,是人家花了三五個銅錢,把你給……”

    胤垣的目光就變得極其的幽怨,他看著盧仚,輕聲道:“話不能這么說。她沒有花錢,所以,畢竟還是兩情相悅,畢竟還是我胤垣太有男子氣了……璚兒說,她在上界,也見識過許多天閥巨族的好兒郎,以她的身份、姿容、天資、天分,有無數狂蜂浪蝶追逐。”

    盧仚嘆了一口氣:“問題就在這里了,‘天閥巨族’,這四個字,聽著就讓人不寒而栗。有無數狂蜂浪蝶追逐她,而你,睡了她,你覺得,你的小身板扛得住?還是我的小身板,扛得住?”

    不等胤垣開口,盧仚輕嘆道:“那些狂蜂浪蝶也就不說了,她隨便一個閉關修煉的借口,就足以應付很長一段時間。最大的問題就是,她的長輩那里,如何交待?”

    胤垣端起酒碗,一飲而盡,然后重重的放下酒碗,一臉嚴肅的看著 是小本買賣,刀口上舔血,苦哈哈的賺點辛苦錢……您老身上因果太大,咱爺們不敢招惹……您別見怪,咱們今天,就當沒見面過……”

    畢竟是老江湖,周老刀此刻已經嚇得是渾身冷汗如漿,雙腿酸軟,好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在這一片荒原地帶,他周老刀也是三十萬里內有數的‘入道真修’,一口披風刀下,砍掉的人頭怎么也超過十萬之數,以一人之力,硬生生砍出了一方地盤、一方威名。

    以他這口在周邊三十萬里內,戰力、戰績能排上高手榜前三千之列的披風刀,用了七成力量,居然只能斬破盧仚的一層皮肉——盧仚的修為,盧仚的實力,盧仚的來歷,還有他的敵人有多可怕,簡直……不敢想!

    周老刀莫名有一種想哭的沖動。

    這種沖動,很有點像是他年少時,看到奪走了他童子身的青樓紅阿姑被豪客贖身,從此離他遠去時的感覺……那種無力,那種空虛,那種籠罩全身的失落和畏懼,卻又有著莫名的艷羨和嫉妒!

    周老刀保持著最后一絲清明。

    他心知肚明,自己用了七成力都只能劃破盧仚一層皮肉,而且盧仚還是重傷之身,躺在地上任憑他施為——若是盧仚完好無損,他是不是連盧仚一層油皮都無法傷到?

    如此可怕的高手,能將他傷成這個樣子的,又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而這樣可怕的存在都傷成了這樣,他們究竟是為了什么爆發沖突?

    不能細想,細想……這日子就沒法過了。

    只能走!

    必須走!

    絕對不能都留在這里。

    更加不可能帶走盧仚。

    招惹不得,招惹不起,所以,是非之地,趕緊遠離,否則真有粉身碎骨、九族滅絕的危險。

    額頭上冷汗不斷滲出,冷汗混著寒雨順著面頰不斷滑落,周老刀干巴巴的笑著,左手放在身后,不斷向商隊的伙計們打手勢,示意兄弟伙們趕緊離開這鬼地方。

    盧仚目光幽幽的看著不斷后退的周老刀,輕嘆了一聲:“這,這可就不好意思了……本來沒你什么事,你若是不愿意救援小僧,你直接帶人離開就是……但是你偏偏,偏偏莫名其妙的砍了小僧兩刀。”

    “這就是因果啊,這就是是非!”

    “這位兄弟,你沾染了和小僧的因果,你就沾染上了是非。”

    “你今日若是不將小僧救走,任憑小僧留在這小樹林中,任憑風吹雨打、鳥獸啄食的話……小僧若是養好了傷,這兩刀的因果,是一定會找到你,和你計較清楚的。”

    盧仚微笑看著面皮扭曲的周老刀:“當然,或許,你也可以試試,你那刀的刀口不錯,或許可以在我脖頸上砍上百八十刀,試試將我梟首,或許就斷絕了因果?”

    周老刀的瞳孔驟然一凝,周身殺氣驟起。

    他看了看手中的長刀,又看了看盧仚胸口上,剛剛被他新鮮砍出來的半寸深的傷口。

    是啊,或許,他用這刀給盧仚來上百八十刀,可以將盧仚的腦袋砍掉?腦袋都沒有了,人自然就死了,人死了,這一切因果就沒有了唄!

    起碼在這周邊三十萬里方圓的荒原中,周老刀沒聽說過,有人腦袋沒了還能活的。

    就在周老刀心中殺意不斷積攢,就要豁出去給盧仚來一頓‘餃子餡’的待遇時……

    小樹林外,兩個斥候伙計突然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其中一人手中,很是艱難的抱著一頭精血被吸干的小獸尸體——正是之前在小樹林外,被天龍禪杖擊殺,被盧仚吸干血后丟棄在外的那形如竹鼠的小獸。

    “這是,噬鐵鼠!”一名斥候伙計嘶聲道:“刀爺,這噬鐵鼠,分明是被人咬破了喉嚨,吸干了精血而死!”

    盧仚微笑看著周老刀。

    周老刀看了看那噬鐵鼠,他注意到,噬鐵鼠的脖頸上,有著很大的一圈牙齒印……而那么大的嘴,正經身材的人,顯然咬不出那等巨大的傷口。

    從傷口看,這個咬破了噬鐵鼠脖頸,吸干它精血的兇手,或許,他的身高在兩丈三四尺上下?

    而噬鐵鼠嘛……

    放在這荒原中,可也是極罕見的兇物。

    噬鐵鼠生性溫和,天性喜歡在地下亂竄,以地下各種草木根莖為食。偏偏其一身銅皮鐵骨、鋼筋銀髓,雖然不擅長戰斗廝殺,可是自身防御力極強。

    周老刀仗著手中披風刀,若是和一頭噬鐵鼠對上,大概率是會落敗的。

    因為他根本無法破開噬鐵鼠的防御,連它的皮毛都難以傷損。

    這兩尺來長的噬鐵鼠,因為其極度堅韌的皮毛,其價值就變得極其高昂——這么一條小獸的皮扒拉下來,其價值就比得上周老刀一架大車上堆積的所有獸皮!

    在這荒原上,有名有姓的高手,都想要弄一身噬鐵鼠皮毛制成的皮甲,這無疑就是多了一條命——但是以周老刀的見識,方圓三十萬里荒原中,數十座大小荒城,真正的噬鐵鼠皮甲,攏共也就三十套上下。

    扯遠了……

    總之,噬鐵鼠防御力極強,極難獵殺。

    它的皮毛,是它身上最有價值的材料。

    而如此難以斬殺的噬鐵鼠,居然被人咬破了喉嚨,生生吸干了精血。

    這兇手的可怕程度,可想而知。

    周老刀怔怔的看了盧仚許久,突然笑了起來:“大和尚……不,大師……大師落難,老周我這顆心啊,真是痛啊……哎,老周我來遲了,來遲了啊,讓大師您,受苦了!”

    ‘嗆’的一聲,手中刀柄一抹寒光閃過,六尺長刀消失,周老刀將刀柄掛在腰帶上,殷勤的扶住了盧仚的手臂,想要將他攙扶起來。

    只是一用力下……尷尬的事情發生了——以周老刀的力氣,他居然只能勉強扶起盧仚一條胳膊,連他的上半身都難以攙扶起來。周老刀的臉色一變,四周有見識、有眼力勁的商隊伙計們,也一個個猶如見到怪物一般看著盧仚。

    周老刀嘴唇微微哆嗦,嘶聲道:“還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幫下手,趕緊扶大師去車上休息著……哎,拿那幾塊最好的蟒皮出來,砍幾根樹干子,給大師搭個車棚子避避雨!”

    周老刀,還有一群商隊伙計,就好似照料自家親大爺一樣,將盧仚扶上了大車,給他搭了個遮風避雨的蟒皮棚子。

    清水,肉干不斷送上,暴露在外的傷口都擦干了水跡,用特制的藥膏厚厚的涂抹了一層,用干凈的白布包扎妥當。盧仚扭曲的腿腳,也在幾個孔武有力的商隊伙計的聯手施為下,被扳回了原位,又敷上了外用的傷藥。

    周老刀坐在車棚子里陪著盧仚,十幾架大車‘嘎吱、嘎吱’的,離開了小樹林,繼續向前行進。原本插科打諢、天上地下胡謅的上對伙計們,也好似被人用針線縫上了嘴,一路上再也不見半點兒聲音。

    一日。

    一日。

    復一日。

    荒原上的雨,一下就是半個月。

    周老刀帶著的小小商隊,百來號人,在完全看不到道路的荒原上,循著野獸的本能,依仗著無數年深深記在心頭的地理特征,艱難的跋涉著。

    沒有飛天遁地。

    沒有神通秘術。

    只有一腔血勇,一副鐵骨,外帶一口利刀,和強弓硬弩。

    每一天,都會遭遇大大小小,或者兇殘,或者溫順,或者狡詐,或者萌蠢的獸群。或者擦肩而過,各自平安,或者刀鋒對獠牙,一場狠戰。

    商隊的大車上,又多了數百張厚實的毛皮,盧仚這半個月,也喝了數百頭野獸的獸血,身上終于有了些力氣,勉強能坐起,雙臂能夠揮動。

    這些天,他在極力的認識這個世界。

    比如說,這里的一日一夜的長度,就比他熟悉的兩儀天要長得多,兩次日升之間的‘一天’時間,大抵有兩儀天的六十個時辰之長……也就是說,這個世界的一天,相當于兩儀天的五天。

    這一場下了半個月的大雨,放在兩儀天可就是持續了將近三個月的‘雨災’。

    只是,這一方天地的承載力顯然也超乎尋常。

    這么長時間的一場大雨,盧仚覺得自己身上都要生蘑菇了,但是偌大的荒原上,居然只有極少數坑洼地帶出現了積水,并沒有出現盧仚想象中的洪澇災害。

    很顯然,這一方荒原上,有著巨大的水系河道網絡,否則不可能出現這樣的事情。

    一路上,那些襲擊商隊的大小獸群,或者被商隊主動攻擊的大小獸群,盧仚也都看在眼里——好些記憶碎片從腦海深處翻騰了上來,這是曾經老僧紅塵傳授過的知識,盧仚認出了這些奇異的飛禽走獸……

    有趣的是,周老刀等人一路斬殺了這么多野獸,但是并無任何盧仚印象中的靈異、邪詭之事誕生。

    這些野獸的‘靈魂’,在它們被斬殺的第一時間,就被天地之間充斥的大道直接卷走。這一方世界的大道,霸道,威嚴,充滿無法抗衡的絕對權柄……這些野獸的靈魂,根本沒辦法滯留世間,更不可能衍生出什么‘陰魂’、‘惡鬼’之類的存在。

    這是一個某種意義上,‘很安全’的世界。

    商隊面臨的威脅,也只有那些獸群,以及一些不懷好意的流匪、馬賊等。

    只是,流匪、馬賊這等存在,顯然在這荒原上生存不易。

    起碼在這半個月的旅途中,周老刀他們只是遭遇了一次不明來歷的哨探斥候,而對方也是隔著七八里地就停了下來,朝著這邊張望了一陣后,可能是見到周老刀這支百來號人的隊伍‘人多勢眾’,直接轉身就走,并沒有靠近,或者做進一步的試探。

    這一日,正午時分。

    狂風卷過大地,天空的雨云被暴力吹散,紅彤彤的太陽很慷慨的顯出了熾烈的面龐,將光和熱拋向了大地。高空中,有點點黑影在盤旋,那是體積極其龐大的鷹隼在驚人的高度上空巡弋,搜索著值得下手的獵物。

    盧仚坐在了駕車的車夫身邊,抬頭看向了天空。

    法力不存,身軀虛弱,但是一雙千錘百煉的眼眸還是蠻好用,這一眼望去,那在數百里高空梭巡的鷹隼,每一片羽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這些翼展超過二十丈的巨型猛禽,自然不會襲擊盧仚所在的這一支商隊。

    以它們的體型,拉車的牲口都不夠它們一口吞的!

    驟然間,一頭大雕發現了值得下手的獵物,它翅膀一收,近乎垂直的向著地面俯沖了下來。虛空中立刻傳來了沉悶的雷暴聲,那大雕的身軀前方,空氣炸開了一團一團白色的氣圈,幾縷倒霉的浮云被飛馳猛降的大雕撞得粉碎。

    短短十幾個呼吸的時間,那大雕從數百里高空俯沖到了地面,一個極其湍急的折返、騰空,這廝兩支碩大的爪子上抓著一頭從頭到尾有五六丈長短的野牛,撲騰著翅膀緩緩向天空飛回。

    野牛的慘嗥聲遠遠傳來,下一刻,盧仚聽到了沉悶的弓弦轟鳴聲。

    超過十二支巨型箭矢呼嘯而起,帶著一抹寒光,狠狠扎進了大雕的身體。羽毛飛灑,血水飛濺,大雕發出凄厲的哀鳴聲,下意識的丟掉了爪子上抓著的野牛,瘋狂的撲打著翅膀加速騰空。

    箭矢末端,一根根細細的金屬鎖鏈被繃得筆直,不斷發出‘鏘鏘’震鳴。

    大雕瘋狂的撲騰著,巨翅掀起了大風,地面上砂石飛舞,隱隱有粗豪的咆哮聲傳來,有人在大聲嚷嚷著什么,隱隱可見金屬反光。

    商隊停了下來,前方一株孤零零矗立在荒原上的大樹上,兩名身披皮甲的壯漢跳了下來,一條滿臉虬髯的大漢拎著弓箭,沖著這邊比劃了一下:“虎家圍子在獵雕,過往的兄弟,避開些,不要起了誤會!”

    坐在毛皮堆上的周老刀站起身來,張開雙臂,朝著兩條漢子大聲笑了起來:“哈哈,虎山兄弟,是我周老刀啊……嘖,嘖,那是一頭裂風雕罷?你們虎家圍子,運氣不壞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