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愛麗兒寧愿希望是自己瘋了，或者說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也好過現在這種狀況。
一場一兩千年后會出現的戰爭？一場從來都沒有概念，甚至都不知道應該怎么去理解的戰爭？
再次強調一遍，一場需要從現在就開始做準備，然后為至少一千年后才可能發生的戰爭進行一切的謀劃？
這個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加瘋狂的事情嗎？
愛麗兒：“你……真的沒有在開玩笑？這聽起來的確像是個笑話。”
塞維婭：“愛麗兒·加西亞侯爵女士，我相信你應該可以分辨得出我究竟說的是笑話還是真實。”
愛麗兒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思緒片刻之后，緩緩說道：“那，就算那場所謂的一兩千年后，甚至三千年后才可能到來的戰爭是真的，那我還是要問一句，這就是你們現在想要統治整個黃金大陸的理由？”
塞維婭輕輕點了點頭，說道：“準確來說，并不是統治，而是調節。把我們這些完全沒有智識，僅僅只是依靠最基本的本能來運動的生物，調整為真的能夠理解那場偉大戰役即將到來的存在，然后全都為之努力的生靈。”
愛麗兒：“這太荒謬了，你們現在所做的一切卻恰恰是在毀滅我們人類。”
塞維婭呼出一口氣，緩緩道：“侯爵女士，有些事情我必須要和你著重強調一下。既然你剛才都假設我所說的話都是真的了，一兩千年后真的會有一場可怕的戰爭到來。那么我想問你，你覺得等到一兩千年后的人類，有可能抵御那場戰爭嗎？即便，那僅僅只是那場戰爭的余波。”
愛麗兒想了想：“伊戈的判斷是……我們人類抵御不了？”
塞維婭再次點頭：“很可惜，人類并不是一種能夠學習進步的生物。”
“圣主經歷過漫長的旅行，這場旅行的漫長時光來源于一場意外，一場圣主意外中得知了這個世界的真相，得知了那場即將到來的毀滅之日。”
“圣主并不是沒有想過要用更加溫和的方式來喚醒這個世界上的人們，讓所有人全都團聚在一起，都為了那一個目標而奮斗。”
“可這小小的愿望，卻連最初的起始地，也就是圣主的家鄉之中都沒有能夠得到響應。”
愛麗兒默默地捏了一下拳頭，說道：“精靈居所，艾爾之地。”
塞維婭笑了笑，但隨即又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根據我們的情報，你們已經進入過精靈族的家鄉了吧？即便過去了那么多年，你們應該依然能夠看到那場戰斗在精靈家園中所留下來的痕跡吧。”
“當圣主帶著這樣一個可怕的消息回去，希望能夠聯合所有的精靈族一起，然后再聯合這個世界上的其他所有生靈的時候，精靈王，卻迎來了子民們對王的背叛。”
“精靈一族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最初誕生的智慧生命，他們是由三名守護者戰斗殘渣中的最精華部分凝聚而來。因此打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和普通的生命之間似乎就天生存在著一種隔閡。他們自認為自己高貴，孤傲，強大而清冷。”
“有意思的是，這些精靈們并不認為自己的強大意味著需要對其他生命進行征服。他們認為普通的那些短命種和他們那種長壽種根本就沒有任何交集的可能性。”
“因此，他們甚至不屑于去對普通人類等生命進行征服，反而是避開了所有人，覺得自己應該獨自享受這份高傲而強大的孤獨。”
“漫長的歲月以來，精靈族都是這么過來的，他們帶有強大力量的同時也是逐漸隔絕了所有生命。除了每隔漫長時光進行一次精靈王的候選，讓所有候選者象征性地前往人世間進行一場如同巡視自己的天然領地一般的外出之外，精靈族徹底封閉了自我。”
“侯爵女士，請您想想一下，面對如此封閉，如此孤高的同族，你應該能想想當年的圣主在向所有的精靈說出，需要精靈一族離開艾爾之地，然后前往人類社會，教導人類力量的使用，然后一起籌備一場可能在幾千年后才會發生的戰爭的時候，精靈一族究竟會產生怎樣的反應吧。”
愛麗兒默默地閉上眼睛，記憶中浮現出了艾爾之地內的情況。
即便隔了千年多的時間，那里依然可以看到各種戰爭的痕跡。許許多多的尸骨都還在那里，只是被草木所掩埋。那名為艾爾的精靈樹的一根粗壯的枝丫被硬生生斬斷，所過之處盡是戰爭的廢墟場景。
想到這里，愛麗兒深吸一口氣，回應道：“精靈族的內亂……就這樣爆發了嗎？”
塞維婭笑了笑，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精靈一族絕對不肯和人類聯手，這是他們的高傲。”
“但是，當他們發現圣主不惜動用武力也要讓他們屈服，甚至以大地守護者的力量遠遠凌駕于他們所能夠想象之上之后，這些精靈們的想法也終于變了。”
“不過，并不是變得愿意與圣主一起做準備，而是紛紛逃離，然后進入了他們之前都不愿意接觸的人類世界，告訴人類圣主變成了魔王，而魔王也注定要毀滅世界。”
“如果可以，圣主并不想打那場千年前的戰爭。因為圣主知道時間不多了，到現在還在繼續進行內耗又有什么意義？”
“可戰爭卻不得不打，因為人類似乎也找到了一定要反抗圣主的理由。不管是宗教也好，經濟也罷，反正人類與圣主之間的戰爭就此展開。而圣主也終于是沒有能夠撐過那場戰爭，被封印了力量，進行了長達一千多年的流浪。”
說到這里，塞維婭突然停了下來，她默默地注視著愛麗兒，隨后，用一種十分好奇的口吻說道——
“侯爵女士，你好不好奇一件事？在這一千多年的時間內，圣主有沒有想過立刻回復力量？”
愛麗兒抿著嘴巴想了想，說道：“他難道不想嗎？但封印的力量可是很強大的。”
塞維婭笑了：“封印的力量的確很強大沒錯，但可沒有這個能力強大足足一千多年。如果圣主想的話，那么早幾百年這個封印就該解開了。”
“真正的原因是，圣主在那場戰爭中看到了人類的潛力，看到了人類為了能夠對抗自己，終于能夠團結起來，擰成一股繩。雖然初衷不太一樣，但結果還是達到了圣主所預想的所有生靈聯合起來的這個目標。”
“因此，對于圣主來說，敗了也就敗了。甚至可以說，在知道自己的力量被封印之后，圣主還有些高興。因為他覺得人類終于邁出了抬起頭仰望星空的第一步。只要愿意抬起頭看看天空，那么一切都還有的救。”
“于是，圣主心甘情愿地進行了接下來一千多年的流浪。他希望人類能夠通過這次的教訓團結起來，希望人類能夠逐漸組合成一個巨大的力量團體，然后一起面對未來的磨難。畢竟這種事情在和圣主的對抗過程中他們做到過一次，既然能夠做到一次，那肯定能夠做到第二次，不是嗎？”
塞維婭微微嘆了一口氣，臉上的面色也變得無奈而惋惜起來——
“只可惜，這樣的情況終究還是沒有能夠再次出現。”
愛麗兒回應道：“在沒有巨大壓力的情況下，你指望人類自發聯合起來這種事情本身就比較困難。”
塞維婭再次點點頭，說道：“是啊……一千三百多年了，原本以為會有進步的人類卻終究沒有能夠進步。隨著時間的越來越近，人類反而再次變回了以前的那副模樣。為了一點點的蠅頭小利而爭斗，為了地盤，為了財富，為了自己的欲望，完全不與他們展開任何的溝通合作，心中全都是想著自己。”
“這樣的人類真的有可能在一兩千年后的戰爭中抵抗住沖擊嗎？這個世界上的生靈真的能夠活下來，一直活到戰爭的余波過去嗎？”
“圣主的心中終究還是有了這樣的困惑。他既感念于千年前人類的那場團結一致，也懷疑人類是否依然能夠做好充足的準備。”
“隨著時間慢慢的推移，終于，圣主的力量上的封印也是漸漸地潰敗。而現在，圣主在見識了人類之間的徹底行動之后，終于還是決定要用他自己的方法來整合整個人類。要讓所有人的力量全都凝聚起來。”
“為此，圣主就必須要先消滅所有膽敢反抗圣主的人。然后在剩下這短短一千多年的時間里面，努力讓人類進化，變得更加強大。到時候，只有讓每個人類都成為遠古存在的士兵，齊心協力，一起保護我們真正的母親。只有這樣，或許才能夠真正抗衡那場戰爭余波所帶來的沖擊。”
說到這里，塞維婭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了一些放松的感覺。
她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面向前方顯得愁眉不展的愛麗兒，她的身子反而顯得十分的輕松，笑著說道：“加西亞侯爵，現在你明白了，我們為什么一定要消滅你們人魚軍的原因了吧？”
“用人類的話來說，圣主的事業才是真正正義的。圣主的目光長遠，而你們所組建的人魚軍所做的事情只不過是在單純在正義的事業上抹黑。你們的目光太過短淺，有時候短淺到就連看到自己這一生都無比的困難。”
“但，為了能夠更好地統治整個黃金大陸，你們人魚軍的消失也是必須的。但換個角度想想，如果你也能夠理解圣主心中所想，所但有的事情的話，那么我們之間是不是真的可以徹底放下戰斗，然后你們也投入到圣主的偉大事業中來呢？”
“畢竟，在圣主的麾下，你所想要的那種沒有貴族和平民之間的平等，都會理所當然地存在。一切都會是公平的，這難道不就是你們所想要的最美好的世界嗎？”
看著面前塞維婭那張微笑著的臉龐，愛麗兒則是皺著眉頭仔細思索了一下。
隨后，她也是微微呼出一口氣，伸出手，輕輕敲了敲桌面，緩緩道——
“你所說的這一切事實也太過駭人，我很難不把這當成是某種胡言亂語。”
塞維婭的身子靠在椅背上，她輕輕聳了聳肩膀，一副無可奈何地說道：“果然，就算是你，智識上也終究只是一個人類，看不到那么遙遠的未來。罷了，我說的也累了，今天就到這里吧。你們什么時候準備處死我的時候提前通知我一下，我好做一下準備。這一生的這個皮囊還算是漂亮，我死也希望能夠死的稍稍體面一點。”
至此，塞維婭算是徹底閉上嘴，看起來是再也不打算說什么了。
僵持了片刻之后，愛麗兒也知道眼前這個魔王軍的將軍也是不打算再說什么了，所以也是讓衛兵把她帶出去。
等到塞維婭被帶走之后，她才轉過頭，問著旁邊的瑪歌：“你覺得她說的是真的嗎？”
瑪歌也是收起了臉上的那種輕佻和隨意，反而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說道：“實話說，我相信其中應該有夸大的成分。但大體上我覺得她說的話應該是真的占據多一點。”
愛麗兒一愣，隨即笑道：“我還以為你會覺得這個女人已經滿口胡說八道了呢。”
瑪歌也是笑了笑：“會長，她不是傻子，我們兩個也不是傻子。如果她真的想要威脅有什么可怕的末日就要到來的話，那么時間限度不會拉到一千年這么久遠。如果是我，我會說十年后就是世界末日，需要現在所有人都來祈求光明神才能夠在最后的審判日中得到救贖與赦免。”
“而她說的是什么？是一千年后？甚至有可能是是時間最寬裕的三千年后？這么漫長的時間光是輪回我可能都已經快把自己轉的神都不認得了，為了那么久遠之后的末日而要從現在開始準備戰爭？這種邏輯一聽就是瘋了。”
愛麗兒吸了一口氣：“所以……你覺得她說的的確是真的？”
瑪歌：“會長，你也是這么認為的吧。”
愛麗兒不想否認這個事實，有的時候太過沒有真實感的事情可能反而越是有可能發生。
不過，就算這件事情真的有可能發生，那也是一千年后了。
人魚軍與魔王軍現在的交戰不可能停止，愛麗兒也不可能為了那么久以后的事情就放棄那些追隨人魚軍到這個地步的人們。
這場仗，肯定是要繼續打下去。即便有什么末日審判，那愛麗兒的心中也已經有了一定的主意。
在整理了自己的心情之后，愛麗兒已經得到了自己面對這一切事情時候所需要的答案。
“行吧，不管塞維婭說的究竟是胡話還是真的有那么回事，但我們還是需要先把眼前的事情給辦了。現在我們唯一能夠確認的一點就是，這個女人是真的愿意用自己的命來抵償特斯拉的罪孽。她是真的想死。對此，你怎么看？”
瑪歌捏著下巴想了想，說道：“說實話，我也覺得她是真的打算沒有反抗地上絞刑架。而且說實話，我現在的確是沒有看出來她的死亡對她來說有什么好處，甚至對于魔王軍來說只有損失。至于我們這邊，我們有了交代，順帶便還能夠處死一個魔王軍的將領，怎么看都是我們這邊占了便宜。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以我看女人的眼光來說的話……”
這名女神父的眉頭略微一皺，她的手指也是繞著她的白發稍稍繞了一個圈，十分謹慎地說道——
“當一件事情看起來完全對我們有利，而對他們不利，但對方反而十分想要去做的時候，那么我們就需要警惕小心了。”
愛麗兒：“瑪歌，我覺得你真的是越來越小心眼了。你有沒有想過這真的是所謂的‘愛情’的力量呢？”
瑪歌也是笑了起來，沖著愛麗兒展露出一個十分魅惑的成熟女性的微笑：“會長你相信愛情的力量嗎？”
愛麗兒攤開雙手：“很可惜，我還沒體驗過。所以我只能說，我不信。”
瑪歌拿起光明法杖往地上敲了一下：“巧了，我也不信。我們整個公會內，最不相信愛情的女人恐怕也就只有我們兩個了。有時候感覺到自己還有同伴，這還真不錯。”
愛麗兒不由得笑了一聲，沖著瑪歌使了一個鼓勵的眼神。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塞維婭再怎么有歪招，她身為魔王軍將領的事情不變。所以，死刑的處理也依然要安排上日程，這一點是沒有辦法改變的呀。
至于這場死刑執行完畢之后會不會有什么異常變動……那估計還是要觀察觀察之后才知道了。
另一方面，有關于特斯拉的“洗白”內容也需要編排上日程。雖然這樣有些對他不起，但還是要把他描繪成一個被感情騙，被惡魔誘惑后的戀愛腦才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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