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這聲“師姐”叫出口，裴沁音就知道他肯定已經認出了自己。
看著這位昔日跟在她屁股后吵著要吃糖葫蘆的小師弟，如今已經成為了一位鶴發老人，裴沁音心中有些恍惚，又莫名地感到酸澀。
“小昭。”
“哎！”
聽到女子清麗的聲音再次喊出這個名字，老者激動地答應了一聲，笑中含淚，像是等這一句稱呼等了很多年。
直到這時他心中才敢真的確定，這位有著相同名字的女孩的確是自己的師姐。
若是這里有外人，定然會驚掉下巴，一位古稀之年的老人竟然叫面前的少女為師姐！而這名少女還答應得十分自然！
其中原因為何，怕是只有當事人自己才知道。
裴沁音無奈地笑一笑，坐在他身邊，“你是怎么認出我的？”
雖然知道小昭還活在這個時代，但裴沁音原本并不打算相認，不說轉世重生的說法太過離奇，她也不愿打擾沈昭平靜的生活，讓他產生太大的情緒波動。
卻沒想到，他會自己找來。
“我還記得你的聲音，”
沈昭仔仔細細打量著裴沁音，“同樣的名字，同樣的相貌，連嗓子曾經受損的情況都一模一樣，除了是你本人我想不出其他可能。”
越看沈昭就越是心中震驚，面前的裴沁音沒有絲毫變老的痕跡，和他最后一次在將軍府見到她時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那時的師姐躺在錦繡軟枕上眼神無波，但此時的裴沁音卻洋溢著勃勃的生機，宛如新生。
倏地，沈昭想起當年自己從角門離開時，祁家那位爺說的話：
“足夠幸運的話，你們還會再見面的。”
當時他只是一個身份低微的小戲子，對于這位把師姐帶走的男人敢怒不敢言，聽到祁鄴這話沒有多想，還以為是對方允許他再來探病。
但現在面對此情此景，卻總覺得其中另有深意。
久別重逢，沈昭心里自然有太多話想問：
“師姐，當年利軍攻城之時我們就斷了消息，后來怎么都找不到你，大家伙都以為你死在了亂軍中，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沁音停住整理裙擺的手，被沈昭這句話勾起了久遠的回憶。
在將軍府的那兩年，她不被允許出門，外面都傳她是祁二金屋藏嬌的女人，但實際上她認定這就是變相的軟禁，為此對祁鄴更加心灰意冷。
后來戰事頻繁，祁鄴帶兵外出之后，恰巧那天利軍攻城，她才有機會擺脫祁家的人，重獲自由。
也不知道那人現在，是否和小昭一樣……
“師姐？”
“嗯？”
裴沁音回過神來，“你們想岔了，當時我并沒有死。”
收起腦海里有關祁鄴的回憶，平復了心神后，裴沁音把自己當年趁亂離開，乃至后來的從軍、訓練直到戰死一系列事情都告訴了沈昭。
她和小昭沒什么是不能說的。
沈昭可以說是從小被她帶著玩到大的，只是看著當年那張嬌嫩清秀的臉如今失去光澤有了皺紋，心中更加感嘆時間的殘酷罷了。
“你是說，爆炸的下一刻睜眼，就已經來到了六十年后的這個節目？”
得到了裴沁音的再一次肯定，沈昭心中的震撼萬分，怪不得師姐依舊保持著如此年輕的面貌。
想了想，又一口氣嘆出來。
“你受苦了。”
想到在那個混亂的世道裴沁音是怎樣一個人摸爬滾打，沈昭就覺得心痛萬分。
只有他明白，師姐在藝術上有多高的追求和造詣，只可惜都被那吃人的時代葬送了。
萬幸，現在還有補救的機會……
沈昭一瞬間目光堅定，顯露出幾十年閱歷才能沉淀出的氣勢，“你放心吧，這件事太過離奇，我絕不會讓第二個人知道。”
“至于現在，當務之急是為你正名。說來也是好笑，沒想到我那不成器的孫子會和師姐你牽扯到一起，不過也多虧了這事，不然我們還無法相認。”
說起這幾天發生的事，沈昭有些哭笑不得地嘆道。
裴沁音搖了搖頭，“網上那些爭論不重要，你也別讓沈清蕭參與，日子久了大家自然能看出我的水平。”
沈昭一副不贊同的樣子，犯起了執拗勁。
“你覺得無所謂，但我卻不能坐視不管。現在時代不同了，懂行的人不多，比起用耳朵聽，他們更喜歡看牌子看頭銜，只認權威。”
頓了頓又補充道，“更別說你還在選秀，離決賽已經不到一個月了，經不起時間來驗證。”
裴沁音看著沈昭盡力說服自己的樣子有些好笑，但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一定道理。
浸潤圈子那么多年，他自然看透了很多東西，此刻興致勃勃地替裴沁音規劃起來。
“我已經想好了，明天就對外宣稱，我早已將你收為關門弟子。”
在裴沁音面前的沈昭顯露出幾分老頑童的氣質，憤憤不平道：
“我看網上竟然有人說你不是正統學戲出身，笑話，你要不是正統，我明天就得把這個華國戲曲協會會長給辭去！這下好了，這個公告一出，我看誰還有話說！”
裴沁音表情無奈，只能順著他，“行，行，你既然已經計劃好了，那就這么辦吧。”
對外宣稱是沈昭的弟子，的確能幫她避免一些麻煩，以后再顯露京劇方面的才能也有解釋的理由了。
沈昭終于滿意了起來，“我知道讓師姐擔上我弟子的名頭，是委屈了。不過積累了這么幾十年，也就這名頭還能抬出來用一下，免得一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輩欺負了你。”
裴沁音哪里有什么不懂的，沈昭這是處處為自己著想，想給她撐腰。
看來他是真被這幾天的輿論給氣得不輕，果然這么多年過去了，小昭這護短的性格可一點沒變。
說完了自己的事，裴沁音沉默了下，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那后來……祁鄴怎么樣了？過得好嗎？”
聽到裴沁音這句問話，沈昭怔了怔，表情變得復雜莫名，正想要開口。
咚咚——敲門聲響起。
裴沁音只能結束對話，起身去開門。
陸暢峰滿頭大汗地站在門外，一看就是一路跑過來的，正扶著門框氣喘吁吁。
一旁的沈清蕭面露無奈，好像在思考怎么一個不注意被這人鉆了空子。
陸暢峰擦了擦額頭，努力平復著呼吸。
剛才聽到沈昭居然到了他的節目現場，他差點從導演室的椅子上摔下來！
沈昭是什么人？前輩中的前輩，名家中的名家，說是國寶級的人物也不為過！
這樣的大人物，怎么會到一檔選秀綜藝里來？
一聽到這個消息他就什么都顧不得地趕來，卻沒想到一敲門，里面開門的竟然是裴沁音。
陸暢峰有點反應不過來，退后兩步，看了看門牌號。
他聽王谷川說的是這里啊？難道自己走錯房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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