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女孩面色一點都不怯懦，大大方方的樣子，聲音爽利堅定，祁老首先就贊了一聲好。
他臉色緩和，露出些笑意：“一起進去看看吧。”
眾人做好了消毒，陸續進入病房。
裴沁音看向躺在床上的那人。
祁燁上半身裸露，纏著好幾圈繃帶，越發顯得寬肩窄腰，肌肉線條流暢。
只是那張臉上因為失血過多透出幾分蒼白，薄唇也淡得沒有血色。
裴沁音靜靜看著他，才發現祁燁的睫毛雖然不長卻生得很密，鴉羽一般緊閉著。男人的眉頭微微皺起，好像在沉睡中都有深深的思慮。
記憶里，裴沁音從沒見過的祁燁沉睡的模樣。
此時卻覺得這人躺在那里，身軀雖然掩飾不了強大的力量，但卻始終透出一種疲憊和緊繃。
裴沁音目光深了深。
是不是最后那幾年，他也是拖著這副身軀，將自己耗在戰場上？
其實仔細看去，祁燁脫下軍帽，順毛的樣子也很年輕。
醫生再次給祁燁做完一遍檢查，感嘆道：“心側一寸的位置中彈，簡直險之又險，好在他的意志足夠堅強這才能挺過來，不過右手可能一段時間不能使用了。”
這話直接讓石東柯元白等人心中一顫，回憶起今天的驚心動魄。
先是直升飛機上的急救，再到當地醫院的止血，中途任何時間若是祁燁睡過去了，那都是極端危險的。
因此一路上，他只讓醫護人員在傷口打了局部麻藥，一直保持著清醒，挺到回來取彈。
短短半天時間他們情緒都經歷了大波折，此時看著床邊儀器上平穩的生命體征，幾人終于脫力坐在一旁。
然而事情并沒有結束。
“現在可以說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祁老的聲音沉沉傳來。
幾人面面相覷，嘴唇挪了挪，都沒有做聲。
或許是被房間內熟悉的人聲擾動了意識，裴沁音站立在側，發現祁燁的眼皮幅度很輕微地動了動。
她正想提醒眾人，唰地一下，床上之人已經睜開了眼。
原本緊閉的那雙眼，剛睜開時還有些自帶的警覺和凌厲，然而下一秒，他的目光就和垂眸的裴沁音對上了。
慢動作一般，男人眼底的鋒利轉化成了茫然。
看著祁燁眼神的轉變，裴沁音忍不住抿起嘴角。
祁燁的眼神就更怔忪了，甚至眨了眨眼睛，似乎想確認面前之人真實性。
祁老本想審問出個所以然，此時也發現祁燁的蘇醒。
他走上前來正想詢問一下他的感受，卻見自家孫子的目光緊緊盯著一個方向。
順著方向看過去，祁老心中暗罵一聲，這小子！
“咳咳，”祁老咳嗽一聲，成功斷開了祁燁看向裴沁音的目光，重新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說一說吧，你的隊員們嘴巴都閉得很緊，那我直接問你。”
“你們這次的任務早在兩天前就交接了，為什么會逗留在外，還弄得這么嚴重的傷？”
祁老說到這里，神色帶有明顯的不贊同。
“你知道嗎？這件事我根本不敢告訴你奶奶！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身體不好，小煜的事她已經夠傷心了，萬一你再出點什么事，讓她，讓我倆怎么辦？”
老人的嗓音里終于泄露出幾分急切，裴沁音想，就算掩藏得再好，這位老人剛才所受的煎熬一點不比他們少。
這就是親人。
祁燁看向老人的目光也轉為溫和，出口的聲音還有些沙啞：“爺爺，這件事是我擅離職守，什么懲罰我都愿意接受。”
祁老哼了一聲。
他這樣，擺明了就是不愿回答。
“行，既然不想說，那你就自己受著吧，無論你是為什么受的傷，這段時間都給我在這里老實呆著，若是有什么后遺癥，那你就等著下半輩子受罪吧。”
祁老的話語說是警告，實則全是關心，祁燁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違抗。
祁老教訓完孫子，點了點縮在角落的幾人：“你們跟我一起出去，別在這里擠得人悶。"
石東一愣，這是特級的單人病房，空間開闊得類比五星級套房了，哪里來的擠？
“可是，我們還沒來得及和隊長說話......”
沒等他說完，腦袋就被柯元白拍了下，“老爺子都發話了，還不快走。”
易旗眼鏡下的目光也動了動，無聲地勾起嘴角，推著石東的肩膀往門外去，“別廢話了，隊長現在恐怕沒興趣和你說話。”
他就說，這次任務中的祁燁的狀態不同尋常，原來原因是落在這里。
石東：誒？誒？什么時候你們這么聽話了？
隊長可是大難不死啊，兄弟本來還想抱著他痛哭一場呢！
無論怎樣，石東還是被幾人心領神會地押送下去了。
只留下了裴沁音和祁老站在床側。
祁燁咧起干澀的嘴唇：“謝謝爺爺疼我。”
“你小子別太混蛋。”祁老虛空點了點他。
剛才那么直勾勾地看著別人，也不知道收斂點！
祁老見裴沁音并未露出不自在之色，眼中泛起笑意，這才轉身走出門去。
轉眼間，房間里就只剩下了二人。
裴沁音全程表情自然，好像根本沒有在意周圍人對兩人關系的判斷。
有些事情她既然想好了，就不會動搖。
最初得知消息時的擔憂散去，裴沁音心中反而升起淡淡的愉悅。
這不僅是由于醫生宣布祁燁脫離生命危險，還因為此時躺在床上的祁燁，看上去就像是拔去了爪牙的老虎。
這樣的祁燁，讓她感到十分新鮮。
裴沁音拖過來一張椅子，在床邊坐下。
祁燁的眼神就像是追隨著什么光芒，沒有絲毫游移，一直看著她落座。
“看夠了嗎？”裴沁音靠在椅背上，下巴微微揚起。
“不夠，”祁燁勾起干澀的嘴唇笑了笑，又問道：“你怎么會來？”
“我的劇拍完了還沒收到你的消息，所以問了問秦斯言。”
祁燁眼眸微亮，裴沁音是主動關心他的近況？
等這次回去一定要多給秦斯言加幾股分紅。
“為什么會主動問我的消息？”祁燁追問道，顯出了幾分不依不饒。
“因為我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裴沁音歪了歪頭，露出一抹在祁燁看來堪稱惡劣的笑。
下一秒，那帶著惡劣笑意的唇瓣就開啟，露出一句讓他心臟顫動的話：
"我發現，我對你并非沒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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