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位選手展示過自己的solo舞蹈之后,現場的燈光就暗了下來。
各國觀眾雖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但目光都隱隱期待起來,13名選手的solo舞臺已經全部表演完,剩下的這人,除了裴沁音不作他想。
只聽得不知名的樂器一響,清脆的敲擊聲里有種難以言說的古典意味。
待燈光重新亮起之后,臺上已經緩步走出一個花團錦簇的身影。
她身后插著四面紅底藍邊的靠旗,帥盔上紅絨球微微顫動,頭面在聚光燈的輝映下燦若繁星,冠上的雉雞尾羽,更是顯得威風凜然。
沈昭特意為她準備的這身行頭,果然一上來就先聲奪人。
“我的天吶!她是裴沁音嗎?我快認不出來了。”
“這是什么裝扮?也太美了!”
其他國家的觀眾紛紛詢問起來,就有華國的人開始介紹道:
“這是我們華國一項藝術,名為京劇。”
“我都快忘了,裴沁音還是一名京劇演員啊,她可是我們國內戲曲界最德高望重的泰斗——沈昭的傳人!”
“對了對了你們之前不是驚訝裴沁音京大的學歷嗎?順帶一提,她就讀的就是戲劇學院。”
第一次被這么多好奇的海外觀眾追著詢問,華國人、特別是這幾年受到京劇熏陶的音符們,自然沒有放過一絲一毫科普的機會。
“我看音音這身扮相,今天怕是唱的穆桂英吧!”
其他國家的觀眾通過彈幕翻譯也很快就知道,這是一個女將軍的故事!
他們頓時興奮起來,原來在華國的歷史中,這樣女子從軍的故事并不只有花木蘭一人。
對于這些海外觀眾來說,京劇是從沒有接觸過的新鮮東西。原本欣賞會有些難度,但由于選曲的緣故,讓他們將裴沁音的扮上的角色與花木蘭聯系了起來,因此很順暢就理解了這一折的立意。
很快,關于亮相和行頭的討論在樂聲奏起的那刻就隱沒下去了。
三弦的彈奏聲起,京胡一拉,瞬間就將人帶入氛圍之中,即便是外國觀眾也被這從沒聽過的樂器音色引去了心神。
只見鑼鼓聲響之中,裴沁音邁步走向舞臺中心,手臂抬起,食指舉在額邊,她頭微微側轉看向前方,隨著鑼鼓敲下的重音,清亮的眸子就是一定!
只一個亮相的動作,英姿颯爽,讓人胸中頓生遼闊之氣。
裴沁音將手拂下,沉氣開口:
“猛聽得金鼓響畫角聲震。”
“喚起我破天門壯志凌云。”
如同銀瓶乍破,脆亮的嗓音直上云霄,升級之后的聲音質感在戲曲里不但沒有浪費,反而因為京劇獨特的發聲技巧,能夠承載更多的情緒。
無論是現場還是直播間的觀眾們,只覺得被一股凌云的風撲面掃過,直擊心中!
“想當年桃花馬上威風凜凜。”
裴沁音輕點裙面,口中的唱詞沒有任何阻礙地決然出聲:
“敵血飛濺石榴裙。”
舞臺上的那人,一個調門石破天驚,一甩手拂過千山萬水。
臺下的眾人心神一怔,目光中漸漸染上癡迷與驚艷。
他們好像真的看到了那個臨危受命的女將軍,一身萬鈞的威勢,勢要將所有侵略的宵小一掃而空!
裴沁音點漆的眸子猶如閃電,嗓音一轉,每一個字都錚錚作響:
“有生之日責當盡。”
“寸土怎能夠屬于他人。”
屏幕前的華國觀眾幾乎是瞬間就紅了眼眶,喉嚨顫動。
其他國家的人們并不懂,他們即使看到翻譯的歌詞,也只以為裴沁音在演一場類似于花木蘭的故事。
但是在場的華國人,卻瞬間明白了這幾句唱詞背后的意思。
這是文化和歷史,賦予他們的暗號。
“番邦小丑何足論。”
“我一劍能擋——”
裴沁音指尖刷地往臺下一指,鏡頭前的觀眾不禁渾身打了個寒顫,眼神直直瞪著,明明隔了萬里,他們卻感覺被裴沁音那一指頭定住了鼻尖!
“百——萬——的——兵——”
高昂而悠長的調門氣韻十足,一嗓子似要將千軍萬馬唱破成煙灰!
觀眾只覺得神魂俱震,被那聲音中的利劍穿透了心臟!
這到底是怎樣的氣勢,怎樣的眼神。
臺上之人眼中的精光刺凌凌的,猶如寒冰,即便他們不懂,卻能毫無阻礙地體會到那股“我不掛帥誰掛帥,我不領兵誰領兵”的氣魄!
蕩氣回腸。
直到一曲唱畢,繚繞的余音還回蕩在大廳之中。
幾秒之后,現場才爆發出炸雷一般的歡呼聲!
回過神來的海外觀眾激動得將手掌都拍紅了!
他們眼中滿是震撼和驚艷,還沉浸在初次接觸京劇藝術的余韻之中。
然而很多華國人卻已經淚流滿面。
祁家老宅之中。
祁老雙手握住龍頭拐杖,狠狠地敲擊了兩下地面。
“好,好啊!”
即使身為大家族的掌陀者,經歷過數不清的風雪刀劍,此時他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絲顫抖。
胸腔之中壓抑了幾十年的怒氣,就在今日宣泄了個徹底!
已經回國的祁燁就站在祁老身后,身姿筆挺如松,望向屏幕中的那人,深邃的眼底閃動著滾燙的光芒。
沈宅的客廳里。
沈清蕭轉頭看向身旁之人,輕嘆一口氣,“爺爺,我記得你兩年前曾說過,裴沁音是時間送給當代京劇的禮物,是國粹振興的希望。”
他眼中帶出一縷笑意,“那時我不太明白,現在卻懂了。”
聽到自家孫子這話,沈昭神色也浮現一抹動容。
雖然這番話是他親口說出的,但連他當時也沒有料到,師姐能做到這個地步。
他看著屏幕里一身戲裝的女孩,恍惚間好像看到了這人當年一曲驚動京城的模樣。
而現在的她再次煥發了無窮的光芒,只是這次臺下的看客,已經變成了全世界千千萬萬的人群。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很多人之間。
無論是京劇學院的吳院長和學員們,還是京圈的公子哥們,亦或是和裴沁音合作過的導演、演員,還有收看直播的上億華國觀眾,此時心里有涌現同樣的感受:
何其有幸,能在這個全世界關注的舞臺,唱出這句詞,說出他們的話。
苦與恨,血與淚,榮耀與責任,借著裴沁音之口,借著千年前寫下的唱詞,終于一吐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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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當年一曲冠絕京城,引得街頭巷尾奔走呼號。當公布第一名的人選時,全世界都在瘋狂呼喊著裴沁音的名字。
然而這些紛雜的聲音,卻在名字主人的耳畔隱去了。
裴沁音仰頭看向金字塔最高層的那個位置。
已經坐在自己名次座位上的選手們紛紛站起來,迎接著她的到來。
她最終邁步,走向了高臺。
背后匯集了無數道目光,興奮的,激動的,癡迷的,仰望的,期待的。
裴沁音只覺得這區區十幾級臺階,自己卻好像走了很久。
從前世到今生,從戰場到賽場。
隨著她每邁出一步,其他國家的選手漸漸被留在了身后,石榴裙的邊緣拂過階梯,終于到了那個最高的位置。
裴沁音一斂衣袖,緩慢地轉過身來,一雙眼眸銳利而明亮,衣裙之上金線刺繡的鳳凰,在追光的照耀下像是快要燃燒起來。
聚光燈、攝影機,無數熾熱的目光,所有的一切都在見證這一次登頂。
一如當年,萬國來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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