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太守，將領們一聽，皆都啞然。
雖心中還有芥蒂，卻再也無法反駁。
這裴嫣然的面子，他們還是不能不給的。裴嫣然不僅僅是這川蜀的精神領袖，本人更是才華橫溢，精通兵法。
而且她所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這圍山之戰，便要先探敵人虛實。這莽莽蟒山，自然要先探到這南蠻大本營所在。但此時，他們進不去山，如何去探？
裴嫣然也已經說清楚了。
一旦短兵交接，可聽敵軍戰鼓，兵鋒之強弱，便可知敵軍大營所在。這是三韜六略中，山中作戰很常用的辦法。聞聲辯位，可憑借回聲探聽敵人虛實。觀察山林中的飛鳥，更可知哪里人多，哪里人少。
這些，都是古人作戰的智慧結晶。
裴嫣然用這些話來反駁他們，他們也沒辦法。
此時。
這秦長風乃軍中大將，統管全軍。他們可以發表意見，但也不能過分糾纏。軍中便是如此，軍令如山。
總要有個人，統領全局，不然還不得亂套？
“秦將軍……無論如何，川蜀娃兒都不怕死，但也不能送死啊！”
“秦將軍，我們新兵頗多……”
這些人，語重心長，眼睛通紅。
合著他們還是擔心，自己這邊的部隊，被秦長風當成炮灰。
秦長風聞此言，也是動容，長身而起，作了一揖：“諸位大人放心，長風是來救川蜀的，而非害人。無論是誰，在秦長風眼中，皆是兄弟！長風定然竭力降低戰損，這是涼州軍的承諾！”
“好！”
這些太守也知，若這南蠻開始逃竄，會對川蜀造成多大的禍亂。圍山而戰，雖然聽起來不是很明智，但若真能成功，卻是能收獲最大的戰果。
這些人，依次離開。
一道軍令下發，蟒山的四面八方，川蜀大軍，便開始了安營扎寨，按照兵法中的格局，做好各種防火防水措施。
待到夜里，若是有人能從空中看下去，這整個蟒山的周圍，已經全都是一條條的火龍，氣勢如虹。十五萬大軍，可不是開玩笑的。
秦長風，站在山丘上，靜靜看著那蟒山之處，若有所思。
“秦大哥，明日便有一場惡戰，你還不打算歇息嗎？”
裴嫣然走到他的身邊，柔聲喊了一聲。
秦長風點了點頭。
裴嫣然一臉惱怒：“你是在惱嫣然嗎？”
秦長風一愣，笑著道：“何故惱你？”
裴嫣然輕哼一聲，那漂亮的眼睛，俏皮一翻，低頭喃喃道：“秦大哥定是惱
嫣然，是望北書院之人。甚至會覺得，你和劉知州，都是嫣然手中棋子，不是？”
秦長風一聽這個，看著遠方，沒有說話。
裴嫣然等了片刻，不見秦長風說話，自己都急了。這件事情，著實有些尷尬。所以這次裴嫣然，非要跟著大軍來秦長風身邊，便是要解釋清楚。若這件事情解釋不清楚，終將成為兩人之間的芥蒂，難以消除。
“秦大哥……”
裴嫣然苦笑一聲，正想說話。
秦長風卻打斷了她，回頭笑吟吟看著這張國色天香的臉蛋：“你想看公子給我的信函嗎？”
“啊？”
裴嫣然目瞪口呆。
那天的信，她不是看過嗎？殺一個，拉攏一個……但跟著，她便眼睛一亮：“秦大哥是說，劉知州，給了你兩封信？”
秦長風笑著點頭，這才從身上拿出那封信來，遞給裴嫣然。
然后，他便繼續面無表情，看著那莽莽大山。
裴嫣然疑惑打開。
低頭看去。
這一下。
她登時嬌軀一顫，一種無力的苦笑，浮現臉上。
信中的內容很簡單。
依然還是兩句話。
只是，比之前那封，還要言簡意賅。
“詢嫣然，望北者。”
“認則留，否則殺！”
裴嫣然看到這兩句話的時候，突然覺得，整個嬌軀，都是冷颼颼的。原來自己，在前幾天，便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可是……
這劉知州……
這劉知州？
他到底是何許人也？他……為什么如此可怕？
之后。
她豁然看著秦長風的背影，看著這個男人，那寬闊的臂膀，和堅實的身影。
跟著，她便淚如雨下。
原來……
他這幾天，一直沒有跟自己問望北者的事情，是因為他同時，也在表示著對自己的愧疚嗎？自己當天若是不承認，她是望北者，她相信，秦長風，會毫不猶豫，聽從軍令，殺掉自己……
是的，他會那樣做。
不用懷疑。
因為事關這個川蜀，事關川蜀的黎民百姓。
他會親手殺死，自己最心愛的女人……
所幸的是，她承認了。
所以，這個憨憨，是在因為曾經對自己動了殺心，才舍不得來責問自己？
裴嫣然眼眶一熱，再也忍不住向前一步，張開雙手，在這月色下，從后面緊緊抱著秦長風，哽咽道：“秦大哥……”
秦長風渾身僵硬，瞬間和一塊木頭一樣。
但他沒有拒絕，沒有掙脫……
裴嫣然破涕而笑，用臉緊緊貼在秦長風那寬厚的后背上，甜蜜笑道：“呆子，你信嫣然，嫣然怎能不懂你？”
她深深吸了口氣，臉上又是欣喜，又是擔憂：“事實上，望北書院，入難，出更難。這次嫣然自己暴露身份，已經犯了學院大忌，但秦大哥別怕，待我回去領了責罰，若還不死，再來嫁你……”
“什么？我看誰敢！”
秦長風聽到此話，豁然轉過身來，眼中閃過一道濃烈的殺意。
……
此時。
川蜀山路。
青山綠水，山歌悠揚。
三個人，一人騎著一頭驢，優哉游哉走著。
“公子，當年你也州牧大人，也是這般騎驢入銀州的嗎？”
姜軒哈哈笑著問道。
劉錚笑著點了點頭：“但銀州貧瘠，哪里有這青山綠水？川蜀大地，著實肥沃，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我們在銀州，只能向天偷水，只能靠山借糧！”
劉錚確實唏噓不已。
同樣是龍炎國土，差距著實是有些大了。這幾日，走在這川蜀之中，隨隨便便的地方，全部都是郁郁蔥蔥，野菜野果。甚至他都覺得，這川蜀的人，根本無需耕種，只吃這山中菜果，便可果腹。
這便是差距。
這便是為什么那么多人，會對這塊土地趨之若鶩。
姜軒突然問道：“公子哥，你怎知那裴嫣然，便是望北者？”
劉錚哈哈笑道：“很簡單，這些望北者，喜好天下為棋，這和青陽先生的性格差不多。你回頭想想，這川蜀大亂，是誰先向涼州求援？”
姜軒和裴千云一聽，這才恍然大悟。
是啊。
雖說這川蜀大亂之時，是蜀王和嚴霖派去的牛桂山求援的。但當時，涼州尚未穩定，劉錚本來是不想發兵的。
最后，還是因為這裴嫣然的一封信，才讓秦長風有些按耐不住。
劉錚為了兄弟，自然不會拒絕。
所以……
這整個大局，真正起到決定性作用的，還是這裴嫣然。
而后，謝陽霸占蜀州，那無數游俠民眾，厚積薄發，還是因為這裴嫣然。
劉錚看問題，便喜歡從大局，以及客官出發。
不夾雜任何私人情感。
這便是格局的不同。
首先，就算裴嫣然是個活菩薩，心念百姓，但她并非官身，也非王室，如此向秦長風求援，事實上是有些說不通的。
其次，秦長風能在第一天就拿下蜀州，并且幾乎兵不血刃，其中，那些被裴嫣然一直“蠱惑”的游俠和民眾，著實是幫了大忙的。
不然的話，就三萬禁衛軍，秦長風入城之后，還是會有一場惡戰的。
再次，這裴嫣然，號稱蜀州第一才女，若是她不知這川蜀有望北學院的存在，便也罷了。她若知道了，會不想辦法找尋？不管哪個年代，這種文藝女青年，可都是喜歡折騰的主。
所以，當時謝震一說出望北者。
劉錚的腦中，就自然浮現出這個在高樓上，彈了好幾天曲子，憑借一己之力，影響全城輿論氛圍的女子。
高手！
這是一個高手！
所以他給秦長風去信。
若她承認自己是望北者，那便無礙。劉錚還沒將這些裝神弄鬼的人們，放在眼里。
但若她不承認……
為了大局，只能殺掉！
哪怕錯殺一個！
不能亂了全局！
他知道，秦長風定會理解自己。
讓劉錚意外的是……
那裴嫣然，竟然坦然承認，這也讓他心里松了口氣。自己秦大哥的幸福，還是保住了。
“公子，還有百里便是蟒山！”
就在這時，姜軒突然興奮道。
劉錚也是眼睛一亮。
裴千云，早就忍不住了，躍躍欲試：“公子，千云先去拿幾個人頭過來！姜大人，保護公子，千云去去就來！”
“好！”
劉錚呵呵一笑。
這個時候……
應該大戰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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