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頓時都變了。
本來以為，這涼州府今日好吃好喝的，規格這么高的待遇，是想表示對他們這些讀書人的歉意的。
不少人也覺得，如果劉知州肯讓步的話，他們也不會太過為難劉知州——把來時候的盤纏給報銷了就行了。
沒想到！
他要硬剛！
看著劉錚這一行人，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不少書卷。這意思不言而喻，劉錚，這是要舌戰群雄？
四大書院的院長，也是眉頭一皺。
現場的氣氛，瞬間變得詭異的安靜起來。
人們不由面面相覷。
劉錚青陽鑠一行人走過來之后，他便站在那講臺上，環視一圈，呵呵笑道：“諸位先生，首先，劉錚代表涼州府，歡迎大家齊聚涼州。先不論目的何在，終是天下無數讀書人匯聚在此，頗為難得。劉錚前幾日忙著編纂新書，故而無暇接待諸位，盡一下地主之誼。涼州一向對讀書人頗為敬重，故而，接下來的七日，諸位可盡情在涼州境內游玩，一切花銷，都由涼州府承擔！”
這話一出，全場跟著熱鬧起來。
涼州府買單？
還有這好事兒？
你還別說，這些天他們在涼州，可是真正見識到了這涼州究竟有多繁華。不少人心中都生出樂不思蜀的心態來了。這要在涼州境內，待上七天，還不用花自己的錢，那豈不是美滋滋的？
大氣！
涼州府，就是大氣！
不少人笑著點頭。
但也有人不領情，冷哼一聲：“劉知州是想用金錢收買我們嗎？你以為這樣，便可讓大家無視你對抗儒學，辱沒圣人之罪惡行徑嗎！”
“對！想都別想！”
“劉知州，此事你必須要給大家一個交待！”
“你這么做，和數典忘祖的賣國賊有何區別？”
一群人也跟著嚷嚷起來。
賣國賊？
劉錚聽得苦笑一聲，文人擅長軟刀子殺人，這話果然不假。自己怎么了，就成了賣國賊了？
他等這全場的喧鬧，暫時停歇一會兒，這才呵呵一笑：“這正是劉錚將大家聚集起來的原因……”
“哼，想認錯嗎？”
“晚了！”
“別想收買我們！”
“文人風骨，不可辱！”
不少人，一邊往兜里偷偷揣著那精致的糕點，一邊義憤填膺喝道。
那岳麓書院的院長，也是呵呵一笑，用手捋著自己的胡須，說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但劉知州的論點，卻如此大逆不道，怕是天下讀書人，不會接受劉知州的歉意啊……”
“是啊！”
“不如這樣，讓劉知州出資，多建孔廟，傳揚儒學！”
“對！”
“只有這樣，才能平天下人……”
一群人七嘴八舌，還給劉錚出著主意。
他們已經認定了，劉知州肯定要跟他們認慫。
誰知劉錚呵呵一笑，語鋒一轉：“然而，劉錚今日，并無致歉之意。甚至，劉錚認為，儒學腐朽，便是我龍炎王朝停滯不前多年的桎梏！今日，劉錚匯聚天下文人，便是要打破儒學的腐朽，儒學的教條，儒學的愚昧！”
這話如同一枚炸彈，扔在了人群中。
“你……”
“劉知州……”
“你你你……”
這些人，又開始出口成臟，謾罵起來。要不是有不少涼州軍在旁邊維持現場秩序，他們都恨不得沖著劉錚吐口水了。
四大院長，更是臉色陰沉。
只見劉錚長身而坐，哈哈一笑，伸手示意道：“天下文人，今日匯聚。既你有你的理，我有我的道。”
“那么，就不服來辯！”
全場變得劍拔弩張，震驚無比。
這劉知州，當真是要挑戰天下讀書人？
他怎么敢的！
他一個二十二歲的年輕人，他是哪里來的勇氣？
一個白發文人，終于忍不住了，率先站出來，指著劉錚道：“豈能如此，豈能如此！圣人之道，傳承數千年，天下文人共崇之，天道輪回，圣人經典，豈是你一個黃口小兒可挑戰的？”
劉錚淡淡道：“圣人寫得書，為何我寫不得書？”
“若寫書便是圣人，那人人都可是圣人！”
“圣人著書，若是求的圣人之名，那這圣名，又有何意義？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誤也！夫子曰，我欲仁而斯仁至矣。”
“那便，人人都可是圣人，先生以為如何？”
這話一出，全場的人臉色大變。
人人都可成圣人？
這話說得太大逆不道了！自古以來，人們的觀念都是圣人者，博施而能濟眾，成人而終成己！
這才是儒家的圣人！
劉錚這一句，人人都可成圣人，直接顛覆了他們對圣人的崇敬和信仰。
然而……
劉錚最后卻補了一句夫子曰，也就是說，夫子都曾經說過，只要自己想仁，仁便會來。這句話本身就很唯心，更符合劉錚這句話的意境，我認為自己是圣人，自己便是圣人。
有何不妥？
用夫子的話，懟你們這群夫子的弟子，立馬就讓他們啞口無言。
其實，王陽明的心學，本來就是得到孔門心傳的，只是比程朱理學更先進，更符合這個年代罷了。
“放肆！”
“汝也敢跟夫子比？”
“你你你你，這是辱沒宗廟！”
“豈有此理！”
一群人氣急敗壞。
劉錚呵呵一笑：“理？天沒有我的靈明，誰去仰他高？地沒有我的靈明，誰去俯他深？鬼神沒有我的靈明，誰去辯他吉兇災祥？天地鬼神萬物，離卻我的靈明，便沒有天地鬼神萬物了。我的靈明離卻天地鬼神萬物，也沒有我的靈明了。”
“圣人之學，便是心學！”
“圣學的目的，也是為了讓人人復歸靈明的本體！”
“以此純乎天理之心，發之事父便是孝，發之事君便是忠！”
“且如事父，不成去父上求個孝的理？事君，不成去君上求個忠的理？交友治民，不成去友上、民上求個信與仁的理？都只在此心，心即理也！”
“知是心之本體，心自然會知：見父自然知孝，見兄自然知弟，見孺子入井，自然知惻隱，此便是良知，不假外求。”
“若良知之發，更無私意障礙，即所謂‘充其惻隱之心，而仁不可勝用矣’！”
“若圣人之道，假求經書，那此道，不要也罷！”
這番話一出，全場的人，都忍不住站了起來。
這些人的表情，各自不一。
這劉知州，竟然要來真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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