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豪的話，讓在場所有人，都跟著動容。
為什么？
因為其實現在，幾乎所有龍炎人都知道，劉侍郎的君主立憲，就是在踩鋼絲。
在刀口上舔血的。
龍炎，從來沒有這般過。
老百姓，也從來沒有想過，他們若是沒了皇帝，會是如何的一個樣子。大概也更不會去適應，沒有皇帝帶領他們的生活……
在以前那個年代，皇帝就是他們的旗幟，就是他們的信仰，就是他們的希望，就是帶領他們戰勝大自然惡劣環境的王者……皇帝的出現，其實本身就是人民在某個歷史階段，共同的意志。
突然間，你說皇帝說話不算了。
皇室的威嚴都沒了。
你以為老百姓會感謝你嗎？
并不是。
老百姓的第一反應，肯定是會很慌。
延續了幾千年的體制，突然改變，誰不害怕？而且現在是什么情況？沙俄大舉入侵，邊境岌岌可危！這種情況，你突然要變革，誰會看好劉侍郎？
而……
如果劉侍郎，這一步要是走錯了。
不僅龍炎萬劫不復！
最首當其沖的，是他自己萬劫不復，是整個涼州萬劫不復！
所以，劉大豪的擔心，其實也是這些人的擔心。
青陽爍，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他坐著輪椅，面朝整個銀灘城，深深吸了口氣，而后才緩緩打開劉錚的這封信。
“敬先生爍……”
在信中。
劉錚先表達了對青陽爍的敬意，以及思念之情。
而后，劉錚才將整個君主立憲的體制，事無巨細，從大到小，從上到下，在信中，跟青陽爍介紹一番。劉錚也知道，青陽爍一定會擔心此事，所有人，也都會擔心此事。
所以劉錚才寫了這封信。
不僅想讓青陽爍心安，也想讓青陽爍，解讀給自己的老爹聽。
龍炎的經濟，以及商業，最重要的，還是工業發展，已經開始騰飛。生產關系，需要一種新的模式。生產關系和社會體制的矛盾，已經到了一種不得不解決的地步。
之前的龍炎，很強大，但之后的龍炎，為什么行將就木？
很簡單。
就是發達的江浙地區，慢慢出現了資本的苗頭，然而就因為封建王朝的禁錮，使得這種先進的生產關系，得不到長足的發展。發展停滯，這才出現了他們謀求海上走私，造成了倭寇之禍，造成了各種陽奉陰違的情況。造成了上行下效，巨大利益產生的腐敗，讓他們開始一起對抗朝廷，從而也導致整個社會的不穩定。
這種不穩定的慢慢堆積，實際上龍炎當時，已經開始腐朽不堪。
封建體制，是一顆毒瘤，必須要徹底清除。
雖然，清除的時候會有陣痛。
但劉錚愿意去賭這一把，如果成功了，龍炎將繼續騰飛。
如果失敗……
他也不會后悔。大不了到時候，就真的去推翻朝廷，然后自己繼續搞……只是，這是下下之策，因為那樣肯定會發生戰爭，老百姓，肯定會跟著受苦。
其他列強，也肯定會跟著來龍炎撈油水。
青陽爍，看到這里，心中已經極為震撼。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家公子，對整個龍炎，已經有著這么見解獨到的剖析。他是真的成長了，他是真的成熟了。他的眼界，甚至已經超出了自己很多倍。
“生產關系……”
“生產資料……”
青陽爍自己咀嚼著這幾個新名詞，跟著苦笑一聲。他竟然已經開始跟不上自家公子的節奏。
原來……
人們眼中，這涼州，屢次瘋狂的公子，實際上，卻沒有他們想象的那般瘋狂……
他幾乎，每一步，都步步為營，每一步，都經過深思熟慮。
想到這里，青陽爍便哈哈大笑，道：“王爺多慮了……你何時見過，公子打過沒把握的仗？這一次，沒有不成功的道理，即使出了什么差錯……”
他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如今，誰又會是我涼州之敵？”
這話一出，所有人跟著都是渾身一震。
霸氣！
誰又會是我涼州之敵？這句話也就是說，如果這次改制君主立憲，如果不成功，被皇室復辟！那劉錚，也不會坐以待斃，他會造反，他會帶著自己現在所有的實力，所有的兵力去造反！
“此話當真？”
所以，雖然青陽爍沒有明說，但這個態度還是表達出來了。
這讓劉大豪，忍不住臉色大喜。
鄭月茹，也跟深深松了口氣。
為什么？
因為他們其實最擔心的，就是劉錚不想打仗。這件事情，也是一直很讓人迷惑。謝天堯，生前擔心劉錚造反，所有人，都擔心勢大力強的涼州造反。
可是，偏偏劉錚就是一個如玉公子一般，脾氣好得出奇。
除了在太子大葬的時候，一劍砍掉了趙王的頭之外。
他似乎對這皇位，沒有半點非分之想，不僅自己對皇位沒有任何非分之想，自己媳婦有可能成為女帝的情況下，他都沒有去爭取。
這件事情，在一段時間內，曾經讓民眾又以為，劉錚再次重回“當世賢者”的高度。
誰會對皇位不感興趣？
誰會對權力沒有追求？
劉大豪，和鄭月茹，包括涼州的這些將領們，其實也一個個都想不通。
涼州想拿天下，就是打幾仗的事兒，偏偏劉錚不愿意。
圣人。
他是圣人。
所以，這才是劉大豪，會擔心他萬劫不復的真正原因。自古以來，容易萬劫不復的，往往都是那些優柔寡斷的人。
聽到劉錚，并不介意在最后時刻造反，眾人這才松了口氣。
“哈哈哈哈！這我就放心了，放心了！”
“先生你先忙著，我回涼州去也！”
劉大豪，一邊大笑，一邊跑開離去。
他來到此地，想要的，就是這個答案。
劉錚讓他來送信，也是想給他這么一個答案。
有了這個答案，就夠了。
完全夠了。
青陽爍，看著劉大豪的背影，呵呵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這劉大豪，到底上輩子，行了多少善事……
才在這一生，遇到劉錚這么一個經世之才的兒子。
他低頭，繼續看信。
突然，笑呵呵看著旁邊的胡希兒。
胡希兒，被看傻了。
“爹你，你干什么……”
“墨塵哥哥他……”
“嘿，爹，突然想起來，我那邊還有事兒！”
胡希兒，被看得毛骨悚然的。
青陽爍悠悠說道：“希兒想去歐洲玩一玩嗎？”
撒丫子就跑的胡希兒，聽到這話，腳步戛然而止，興奮回頭：“什么？想想想！”
“想去！”
青陽爍頭疼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嘆了口氣：“去將那個木頭也喊來。”
“啊！”
“馬上！”
“啊啊啊老爹，你等著我！”
胡希兒，瘋了一樣就跑開了。
青陽爍和鄭月茹，苦笑對視。
“月茹……”
青陽爍，突然淡淡說了一聲。
鄭月茹欠身應和。
“我，突然也想出去走一走了……”
“什么？”
鄭月茹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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