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李星河攙扶著媽媽，走到小倉房的門前。
這個鐵皮門上的鉚釘已經銹跡斑斑，李星河拉手，拉開倉房的門。
吱嘎。
門被打開之后，映入眼簾的，是她們再熟悉不過的場景。
一方小炕，矮矮的屋子，小小的只能用來透氣的木窗戶。
王芳跟李星河慢慢走進來，本來在角落的火盆已經不見了，被男人們拿走了，在小炕上面，她們走的時候，沒有帶走的破舊襖子，也都不在了。
“我們的衣服不見了，媽。”
“嗯，被他們拿去燒火了吧。”
本來炕上的被子枕頭，也都不見了，現在這屋子里，只有那一方小炕，與厚厚的灰塵，其它什么都沒有了。
王芳深深地看了眼，那個小炕，當初她帶著女兒，在這里睡了一年又一年。
離開這里的一年多，她住得好，吃得好，最近剛剛旅游去，住了各處的最好的酒店。
再看一眼這里，真的是恍若隔世。
但是其實，也就一年多而已。
“走吧，星河。這里沒什么好看的了。”
“嗯，走吧，媽。”
莫北在她們身后，把小倉房的門關上了。
上次，他來這里，曾經在小炕上把星河的襖子撕下來一塊布料，帶在身邊，至今那塊布料，靜靜地躺在他的床頭柜抽屜里面。
但是那件衣服不見了，應該真是如星河所說，衣服能燒也能保暖，應該是被男人們被拿走了。
王芳又在院子里面，深深地環視了一眼。
附近的鄰居們，壓根不敢上來跟她打招呼，只是遠遠地看著豪華的車隊，與她們母女倆。
當初，他們對王芳李星河母女倆，可是沒好到哪里去的。
雖然說，別的家務事，確實沒辦法管，但是他們不但沒管，還落井下石來著。
李星河扭頭看了看，果然，遠遠地，楊辰的媽媽爸爸還在那里。
怯生生地往這邊看著。
李星河扯起嗓子，“楊嬸，我們可以借用一下你們的廁所嗎？”
楊辰的媽媽本來只是艷羨地看著這邊，李星河突然開口，親昵地喊她楊嬸，她驚喜地趕緊回答，“誒呦，當然可以啊，快過來，快過來！”
周圍，賣呆兒的村民們，也都往楊辰父母這邊看來。
感受到周圍人的目光，楊辰媽媽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得意，嘴角彎得壓根壓不下來，想低調都低調不了。
李星河依然挎著王芳的胳膊，以防媽媽在雪地上跌倒。
“你們來，幫我把后備箱的東西拿上一下。”
“好的，李小姐。”
有兩名安保人員，立馬點頭，然后小跑過去，打開其中一輛車的后備箱，兩個人，從里面提出四個大箱子。
楊辰的父母趕緊往這邊迎著，他們走得快，很快來到了王芳面前。“星河媽媽，路滑，你慢點。真的是沒想到，我們還能看見你回來啊。”
王芳笑笑，“真是麻煩了，還要借用一下你家的地方。”
“這是哪里話，怎么這么客氣。”
李星河開口，“楊嬸，當初您沒少拿東西接濟我。這點東西，是我特意從云停帶來，您跟楊叔嘗個鮮吧。”
“咳，星河，你這么說，我真的不好意思了。我當初給你那點破土豆子，能算上什么啊？”楊辰媽媽這句話是發自內心的，她可知道，當初只有楊辰回來的時候，她能在楊辰的要求多給一個，平時一個土豆，半個白菜的，接濟的真的不多。
“楊辰媽媽，那個時候，一個土豆半個土豆的，都能救我的命，對我們母女來說，可不是小忙。這些東西，真的是小小意思了，還不了當時的情的。”
幾個人的對話，落入了旁邊村民的耳朵，讓他們羨慕的同時，又很后悔，早知道這李星河能出息成這樣！當初也幫助她多好！幾個土豆子！他們也出得起啊！
在旁邊圍觀眾人的艷羨下，楊辰父母把王芳李星河與莫北，還有后面拎著東西的兩名安保人員，帶進了自己的院子。
“我們家里，肯定也比不得你們城里的條件，你們湊合著用一下吧。”
“謝謝了楊嬸。”
她是知道楊辰媽媽的，是個愛干凈的人，比起剛剛那處旱廁，這里雖然條件也一般，但是起碼還能下得去腳。
三個人上了廁所之后，楊辰的父母極力要他們進屋坐一坐。
送他們的東西都準備了，人也已經到這里了，自然不好推辭，要進去坐坐。
這屋子里，跟李星河印象中還是一樣，電視，冰箱，座機電話，都用碎花布蓋著，下面還有楊辰媽媽用鉤針鉤的好看花邊。
“星河媽，您快坐炕頭，這里最暖和了。”
王芳也不推辭，在炕頭歪著身體坐了下來。
王芳坐下之后，莫北與星河不坐了。
鄰居這么多年，王芳一直被困在家里，最后的幾年更是直接被半囚禁一樣地關在那小倉房里。
所以這么多年來，她還真的是第一次坐上了鄰居家的炕頭。
北方的炕頭，也是最看重的客人來家里才能坐的。
李星河揮揮手，“東西放在炕上吧。”門口的兩名安保立即把手上的東西送上，“李小姐，那我們先出去了，在車里等您。”
“好的，你們去吧。”
安保點點頭，微微行禮，然后轉身走了出去。
看見李星河的派頭，楊辰媽媽忍不住又感嘆起來。
“誒呀，真的是沒想到啊。打死我也想不到啊，星河怎么出息成這樣了，真是老天開眼啊，想當初你那么小小一個，背著大背簍來我這里換東西。”說道這里，楊辰媽媽的眼圈都紅了。
她的感情是真的，再看見星河眼圈紅了也是真的。
以前她在村里跟別人說星河的行跡，也真的是農村婦人憋不住話，她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說的八卦給星河帶去過困擾。
不過星河完全沒把這事的鍋放在面前的楊嬸子身上。
聽自己老婆提起之前的事，楊辰爸爸看了眼莫北，趕緊用胳膊懟了自家老婆一下，“你看看，你提這個干啥。這都過去的事了，別讓星河傷心。”
楊辰媽媽也意識到自己話多了，趕緊壓下情緒，“誒呀你看看我，看見星河高興，一時就亂說。”
李星河笑笑，“沒關系的，楊叔楊嬸。我不在意以前的事，我也樂意聽。”
說著，她從隨身的黑色小皮包里，掏出一個信封，放在炕上，“除了年貨，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們也收下。”
至此，李星河覺得，楊家的恩情，終于有機會親自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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