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林亦衡悲涼不甘的眼神,蕭王心下一嘆:“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就當,他是幫林慕七問的。
他想,要是林慕七在,必然也是要問這句話的。
林亦衡唇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搖了搖頭……
他有很多要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確定不說?”林亦衡的眼中,寫滿了遺憾,明顯有許多話要說。
林亦衡一頓,笑了:“壯志未酬身先死,四國自主之志半道崩阻。我深陷其中,我的女兒也因我之故,而深陷其中。七娘不止一次問我后悔嗎?”
“我想了許久,還是告訴她,我不后悔。”
“我從來不后悔自己的選擇,也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事。”
“圣影城是天圣王朝,懸在四國頭頂上的刀。這些年,因圣影城之故,四國爭斗不休,四國青年才俊內斗不止。他們還來不及為家為國獻出一身才華,就死在了圣影城的陰謀下。”
“我想要阻止此事,想要讓四國恢復自主,想要毀掉圣影城。”
“我沒有做到,我很不負責任的,把這個重擔交給了我的女兒。”
“我也無數次問自己,后不后悔?”
“我想了許久,仍舊不覺得后悔。”
“這世上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總要有人做出犧牲,不是我就得是別人;不是我的女兒,就得是別人的兒女。別人可以,我為什么不可以?別人的兒女可以,我的女兒為什么不可以?”
“所以,我不后悔。”
“我只遺憾!”
“遺憾沒有在我有生之年,看到圣影城被毀,看到天圣的算計破滅,看到四國恢復自主,不再受天圣的鉗制。看到四年的少年英才,不再死于陰謀算計中。”
“蕭王,我知道你。”林亦衡看著蕭王,目光透著乞求:“慕七遇到你,是她的幸運。我希望你能與她一起,將圣影城毀滅,將天圣的人驅逐出四國。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我自己做不到卻希望你們能做到,可是……除了你們,我誰都無法信。”
“當年,我們九人結成同盟,立志絕不內斗,攜手破除天圣的陰謀,可惜……最終我們還是輸了。我們九人,除了百里慎那個家伙,在最后時刻像圣影城低頭,茍且活了下來,其他人都死得其慘無比,我靠著七娘,勉強撿回了一條命,卻什么也做不了了。”
林亦衡閉上眼,兩行清淚落下:“圣影城為了震懾四國和后來者,將他們的家族屠盡。四國皇帝,皆是幫兇。”
“我這么努力的活著,不僅僅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慘死的七人,和他們身后的家族。我想替他們看一看,看一看肅清圣影城與天圣后的四國,看到一個不再畸形的四國,看到一個強盛的,不再受天圣擺布的四國。”
“可惜,我看不到了。”
林亦衡血淋淋的手,緊緊抓著蕭王的胳膊:“蕭王,求求你,幫幫慕七,幫幫她。我知道,我對不起慕七,但……
“圣影城不除,天圣王朝的野心不滅,四國永無寧日,四國的少年英才也永遠活陰影中。”
“蕭王,求求你!”
“這一條路太難了,我自私的,為我的女兒選了這條路,卻不能給她提供半點幫助。”
“求你,幫幫她……”
一身傲骨,在圣影城的強權下,在天醫城的迫害下,也不曾低頭的林亦衡,低下頭一聲一聲的請求蕭王。
求蕭王幫一幫他的女兒,還四國一個清明,讓他慘死的七位同伴能安息。
稍有些許潔癖的蕭王,沒有推開林亦衡的手,也沒有嫌棄,他鄭重地點頭:“不需要你開口,本王也會做。”
“多謝。”林亦衡像是放下什么重擔,粲然一笑,眉眼間透著幾分少年的意氣。
只一瞬,林亦衡就收斂情緒:“作為報仇,我再給你一個消息。”
“你母族被滅……與天乾皇帝有關。”
不等蕭王詢問,林亦衡撕開心臟處的縫線,從里面取出一只金色的蠱蟲……
“別……別……告訴慕七。”鮮血不斷從林亦衡嘴里涌出,林亦衡顫著手,將蠱蟲遞給蕭王,吃力地開口:“想來……七娘……一定……很討厭……這個地方,記得……將我與七娘,葬于海底。”
“天乾皇帝與我母族,有什么關系?”蕭王接過蠱蟲,急切地追問。
林亦衡卻是無法回答了。
他雙眼散渙,漸漸失去光彩,血紅的血淚,從他的眼中流出,他痛苦的開口:“十八娘她……被天乾五……皇……所騙,她……只是太笨了,太……太……”
“啪噠……”林亦衡的手,無力的垂下,頭也垂了下來。
他的生命,走到終點。
帶著滿心的遺憾,沒有一個親人相送。
蕭王看著他,輕嘆了品氣,心里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郁氣與憋屈。
為林亦衡被天圣毀掉的一生郁氣,為林亦衡未盡的言語憋屈。
他知道,林亦衡是故意的!
故意在臨死前,才把他母族的消息說出來,讓他連詢問的機會都沒有。
蕭王嘆了一聲,將手中的蠱蟲裝入盒中,看著睜大眼睛,帶著不甘與遺憾,死也不能瞑目的林亦衡,說道:“罷了,你終歸是慕七的父親,想來慕七也不愿意,讓你死不瞑目。本王答應你,不會親手殺了沈十八娘,但本王也不會輕易放過她。”
“本王會給她一條船,將她放逐于海上。她能不能活下來,就看她自己了。”看在林亦衡,是真心為林慕七著想,為林慕七放下驕傲求他的份上,他愿意成全林亦衡一回。
林亦衡這生,對不起妻子,對不起兩個女兒,但……
林亦衡又有什么錯!
錯的,是天圣,是東耀,是圣影城那位百里城主。
然,早已沒有氣息的林亦衡,什么也沒有聽到,他的眼睛自然也無法合上。
蕭王沒有強求,他將林亦衡的尸骨收殮,打算找到沈七娘后,將林亦衡的尸骨交給沈七娘,卻從華神醫那里得知,沈七娘她死了!
被沈十八娘害死,死于雷擊之下。
聽到這個消息,蕭王怔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林亦衡為何要讓他,將他與沈七娘一起葬于海底。
想來,林亦衡早就知道了。
知道了自己的女兒,殺死了自己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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