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張了張嘴，她看著樓管家，解釋：“阿蘞成績很好……”
上次在許家。
許知月說過白蘞在什么“源”基地，沈清沒什么文化，半年過去她差不多已經忘了。
記不清那是什么基地，但知道白蘞很有可能被江京大學保送。
對于她來說，白蘞能上北城大學都已經讓她足以意外，更別說是江京大學。
“我知道。”樓管家聞言，只是朝沈清看過去一眼，語氣略帶敷衍。
他已經聽沈清不止一次說過白蘞成績好。
但慕家好歹是名門望族，樓管家在慕家什么天才沒見過，白蘞成績再好，能好過曾經慕家那幾位經世天才？
“阿蘞她媽媽沒回去，”紀邵軍抽出來一根煙，夾在手指上沒有點燃，只道：“我們倆再不回去可能會影響她狀態。”
影響她狀態？
樓管家心里暗想，影不影響對她也不重要吧。
但相處這么久，樓管家知道紀邵軍的性格，也沒強行留紀邵軍與沈清，只道：“行，我讓小杰送你們回去，要盡快回來。”
他算了下時間，高考完之后就是端午。
如果紀邵軍等她高考完立馬就走，或許能趕得上。
**
6.5號。
十五班，高中生涯的最后一節課，即便是平時最跳脫的聞其這時候也安靜下來。
陸靈犀雙手撐著講臺，目光掃視著全班同學，最后在寧肖身邊那位子上停頓片刻，“同學們，后天你們即將上戰場，這是一場單槍匹馬的斗爭，我在這里等你們凱旋歸來。”
窗外，夕陽落在叢林，半隱在云霧，光芒從四周折射。
映出一片紅霞。
陸靈犀又開始說考試注意事項，其實她已經說過了很多次。
班級很安靜，所有學生都在聽她講著。
不知是在聽她說著考試事項，還是在聽她說高中最后一場考試的注意事項。
好半晌。
聞其才帶頭起哄，“陸媽，你要請我們吃火鍋。”
“對，陸媽！”男生們又嘻嘻哈哈起來。
仿佛還是那無憂無慮的少年郎。
“好，”陸靈犀也笑出聲，“等高考完，我請你們吃。”
路曉晗的同桌輕輕回了頭，她看向路曉晗跟白蘞，“等高考完，我們能在一個城市嗎？或者還能在見到嗎？”
白蘞安靜的坐在座位上，她桌子上擺了很多紙張，都是班級同學或者其他班級的人遞過來的同學錄。
她低頭慢慢寫著，聽著對方的話，緩緩抬頭。
窗外的光線落在她側臉，眉眼一如既往的散漫，她用手指慢條斯理地壓平手里的紙，聲音很輕：“會的。”
路曉晗摟著同桌的肩膀，“你放心，不管伱考到哪兒我都會去看你的。”
最后一節課上完，陸靈犀站在講臺上目送所有學生收拾東西離開。
白蘞寫完同學錄，將這疊紙交給路曉晗，這些都是其他班級的人拜托路曉晗遞給她的。
路曉晗走在她前面，白蘞落后她一步，她拿著書包，停在陸靈犀身邊。
將張世澤的那封信交給陸靈犀。
張世澤的字跡太過難看，丑得陸靈犀一眼就認出來。
她的學生就要高考，班里的這么多人，聞其后半學期都收了心認真學習，她唯一沒有放下的就是張世澤。
陸靈犀低頭打開這封信——
【hi，陸媽，我是張世澤，沒想到我會是在這種地方給你寫信，對不起，陸媽……】
張世澤的這封信很長。
陸靈犀并不知道……
張世澤出事以來，他沒有對任何一個人說對不起，也沒有向任何一個人認錯，因為他不覺得他有錯。
他唯一說對不起的，只有陸靈犀。
“他說他在里面在認真改造學習，以后要當律師，”陸靈犀珍重地收起信，“那我也就放心了。”
**
6.7號。
一大早。
紀邵軍跟沈清就來到紀衡的院子，陪同白蘞去高考。
白蘞起得依舊很早，早上六點起來看了會兒書。
沈清今天穿了一身喜慶的紅色，她看到白蘞的房間門開的，就把早上做的食物送到她房間：“阿蘞你不多睡一會兒？”
她跟紀邵軍昨天早上就到了，這兩天給白蘞做了不少補品。
“不用，”白蘞不緊不慢地翻了一頁打印紙，旁邊，她的手機震了好幾聲，“我習慣這個點了。”
手機是許南璟、閆鷺欣姐他們發過來的祝福語。
都知道她今天要高考。
除了一個人。
賀文：【[文檔.woc]】
賀文：【你今天先看看】
白蘞吃著早飯，看了一眼，慢條斯理地回：【今天不行】
賀文：【怎么了？你最近換新方向了】
白蘞：【沒】
白蘞：【這兩天高考】
手機那邊，待在研究所不知歲月的賀文看了一下時間，確實是6.7號。
他有些恍惚。
雖然白蘞跟他說過她是高三生，但她跟自己無障礙交流，讓賀文時常忘記她是高三生。
“今年參加高考的都有誰？”賀文偏頭詢問身邊的組員。
那人也不知道，“不知道，怎么了？”
“沒什么，”賀文給白蘞發過去一句“高考加油”，才默默道，“就是有些同情他們。”
今年高考怎么就遇到了白蘞。
**
三中。
陸靈犀站在大門口，這個點交警已經就位，有學生已經到達考場。
她八點就到了，一直看著路口。
八點二十。
她看到路口處出現黑色的電瓶車，還標志著湘城土菜館的圖案，陸靈犀腳步頓了一下，她認出來這是楊琳兼職的飯店。
車上的人是楊琳。
陸靈犀看到她停下了車，立馬走過去。
“楊琳。”
楊琳停好車，她住的地方距離這里遠，昨晚回去的時候，飯店老板娘知道她今天高考，讓她把店里外送的車騎回去。
“老師。”楊琳取下頭盔，從旁邊取下自己放在那里的袋子。
她今天沒人送考，但陸靈犀一直在等她。
陸靈犀“嗯”了一聲，她伸手摸摸楊琳長出來的那塊頭發，“東西都帶好了吧？全國卷的題目會有點難，但你不要緊張，老師在這里等你出來。”
楊琳想說什么，她目光透過額前的劉海看向陸靈犀，最后還是沒說。
好像自從白蘞來之后，她拒絕人的次數少了很多。
楊琳似乎是沉默了好久，才把手機遞給陸靈犀，“老師，您幫我保管一下。”
她爺爺奶奶還在鄉下，只孤身一人，今天陸靈犀沒來，她大概要把手機放在保安室。
**
湘城沒有哪一年的高考如今年這般熱鬧。
湘城主干路，接近各大考場的線路都有上交警指揮，擺上了“禁止鳴笛”的牌子。
白蘞的考點在實驗中學，她昨天跟姜附離一起去踩過點。
白蘞跟沈清他們搭乘的是湘城送考生的出租車，車上面貼了“內有高考生”的標志，一路上幾乎所有車都為這輛出租車讓路。
她跟沈清坐在后排，紀邵軍在副駕駛。
第一次參與高考，落在出租車后面的車子喇叭都沒有按，這是白蘞從未見過的場面，無論是誰，今天都在為這群奔赴考場的高三學子讓路。
這里的人真的很愛護學生。
八點半，白蘞他們的出租車停在實驗中學。
這個點送考的人有很多。
白蘞一下車，就看到了站在樹下的姜附離。
他今天穿著一身深灰色的休閑外套，背影修長挺拔，熱鬧的校門口，唯有他身邊是一片安隅。
“小姜！”沈清朝姜附離揚手，帶白蘞往姜附離那邊走。
白蘞今天上面穿著白色綢緞襯衫，袖口跟領口都繡著淺黃色的花朵，下身是一襲桃夭長裙，盈盈日光下，像是桃花色的翡翠，置地細膩，光澤溫潤。
從畢業照之后，她似乎就不那么抵觸穿艷色系的衣服。
姜附離站在樹下，靜靜看著白蘞走過來，她背著光，有些看不清臉。
他看著她一步步往這邊走，一時間有些恍惚。
等人過來后，他同沈清紀邵軍打了個招呼，才低頭看白蘞：“筆跟身份證件，準考證都帶了嗎？”
白蘞挑眉，沒想到他會來這么一句，“帶了。”
“好，”姜附離眼睫垂下，“你去考場，我在這里看著你進去。”
考點不允許其他人進去。
“小姜我們在這等就行，你要不先回去？”沈清左右看了一眼，她記得姜附離一向很忙。
“沒事。”姜附離輕聲回了一句。
紀邵軍望向姜附離，然后從兜里摸出煙盒，倒沒說話。
姜附離只站在原地，看著白蘞只拿著一個筆袋，她一步一步走入考場，背影從容又堅定。
她只身奔赴戰場，背后又卻仿佛有千軍萬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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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蘞記得自己的考場跟座位，她通過安檢跟準考證之后就進去。
考場人已經來了大半，她一進來還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八點五十。
兩位監考老師表情很平靜，預備鈴聲響后，他們發下試卷，跟考生說注意事項，“大家先寫好名字跟準考證號，不要忘了。”
白蘞低頭看發下的試卷。
全國統一高考卷（A）語文。
她看著試卷，拉開筆袋，從里面拿出她慣用的黑筆。
九點，教室外陽光正好，白蘞低頭看著黑筆，拔下筆蓋。
陸靈犀說他們今日單槍匹馬，白蘞卻覺得她不是，她提筆在答題卡上一筆一劃地寫上自己的名字——
白蘞。
開始她來這個世界的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場戰役——
今日筆可作長槍，逆流直上青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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