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輛越野車相繼開入山腳下的小鎮中。
打頭的那輛車,駕駛室的車窗玻璃被降下來大半,露出駕駛員那張清俊的面孔。
他揚聲朝路邊的鎮民問:“打擾了!老爺子,你們鎮上哪兒有酒店嗎?”
搬著小板凳,坐在路邊嘬煙嘴的老頭聞聲,抬起眼皮朝問路人看去。那雙渾濁的,像是蒙了層白翳的眼睛冷漠至極。
老頭吐出一口灰白色的煙霧,聲音粗嘎:“沒有。”
柯兆與他對視,下眼瞼抽動一瞬,唇邊溫潤的笑意卻絲毫未變。
柯兆:“那有旅店嗎?或者飯店,酒館?”
老頭嘬了口煙嘴,有煙霧從喉嚨里涌出來,同時他說:“沒有,沒有,都沒有!”
坐在副駕駛的慶山急了,他身體微微前傾,手撐在駕駛座的側面,隔著柯兆,大聲同老頭喊:“老大爺,你驢我們呢?你們這好歹是個鄉鎮,怎么可能啥都沒有?!”
柯兆盯著老頭沒有言語,但明顯也是不信。
老頭站起身,邊拎起小板凳邊說:“沒有,這里什么都沒有,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他嘴里反復念叨著這兩句話,一手小板凳,一手煙桿,也不再搭理柯兆他們,就這樣往遠處走了。
但坐在車上的人卻感覺有點滲人。
他們做這一行的,本來就見過一些普通人沒見過的奇怪事,雖然概率極低,但也在心里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深刻印象,從此“迷信”倆字被從腦海里翻出來,印在了腦門上。
要是讓一般人來,問路問成這樣,他們頂多會覺得是不是這位老人精神上已經有些不太正常了,但慶山他們的第一想法卻是:這老頭邪得慌!
連帶著,仿佛整個小鎮都被蒙上了一層無形的陰影,令人不安。
車內安靜了個四五秒,柯兆突然出聲道:“我換個人問問吧。”
慶山坐回去,靠在椅背上,“行。”
第二個被詢問的對象不是老年人,而是一名穿著花襯衫,姿態吊兒郎當的年輕人。他略略打量了下車隊,自言自語:“原來是真的?”
又是那種答非所問的回答。
有一不有二,這次所有人已經不是感覺不舒服了,而是繃起神經,警惕地面對著對面看似普通、毫無威脅的年輕人,更甚至是整個小鎮。
——這鎮子上的人古怪,這座鎮子肯定也有古怪。
花襯衫年輕人感知到了對面的緊繃,他聳了聳肩,說:“酒店沒有,小旅館倒是有一個,那里能住宿也能吃飯,完全滿足你們的需求。”
他伸手,連說帶比劃,給他們指了路。
柯兆等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卻沒有立即離去。
“抱歉,請問你剛才說‘原來是真的’…是什么意思?”柯兆問道。
“沒什么意思。”花襯衫年輕人敷衍地說了句,便轉身離開,慶山大喊了聲“等等”也沒有回頭。
“靠!”慶山咒罵一聲,當即便要去解安全帶,“我去把人逮住問問,老子最討厭這種說話露半點藏半點的謎語人了!”
“慶山!”
柯兆突然厲聲喊了聲他的名字。
慶山去拉車門的手頓住,他回頭想問:“咋……”
話語聲戛然而止。
透過擋風玻璃,他能看見一群鎮民正在朝他們這邊走來。
沒有什么急速的追逐,也沒有什么駭人的怪異模樣,甚至他們手上都沒有拿著任何可用于攻擊的武器。
但他們就是齊齊往這邊走來。
方向一致,視線一致,甚至連表情都有微妙的相似性。
相似得……令人頓覺毛骨悚然。
靜默幾秒后,柯兆當機立斷,他猛打方向盤,踩下油門的同時對慶山說:“用對講機通知后面的人。”
“這鎮子有問題不能待,我們直接進山。”
慶山依言而行,然后回頭,通過后車窗玻璃望了眼那些停在路邊的鎮民。
他們并沒有對車隊的駛離做出任何過激反應,想象中拼命的攔阻——拍擊、撞擊車體,甚至用自己的身軀擋在車前——并沒有發生。
那些鎮民堪稱安靜地目送他們離去。
……但在數雙眼睛的注視下,這種安靜的目送,在這種目送下的離去——都讓人感覺脊背生寒。
所有異于尋常的事情,都會讓人感到不安,而現在,在這種未曾預料的情況中,慶山等人的不安感幾乎快要達到巔峰。
“柯兆。”慶山神情嚴肅的地說:“我有個預感。”
柯兆回應:“好的還是壞的?”
慶山低頭嘆了口氣,“說不上來。”
“但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奇怪的陣仗。”
“我下的斗夠多了吧,我從很小的時候就跟著師父開始倒斗了,但這么多年,我真沒一次碰上、碰上這樣的情況。”
“我之前最后一票,那六國時期的黃貨,夠厲害了吧,比青朝早了得幾千年。我們當時也是在附近找了個落腳的地方,一個小村莊,就在半山腰的深山林子里,按理說這更……那什么吧?但沒事。什么事都沒有……”
慶山又深深地嘆了口氣,轉頭看向柯兆。
他面上帶著愁容,但雙眼卻依舊明亮銳利。
“柯兆。”
他說。
“你老實告訴我,這次咱們到底是去干什么的?”
“你要找什么?”
柯兆沒有立即回答,他瞥了眼后視鏡。
車隊已經開出了小鎮,那些鎮民也沒有跟上來,都漸漸變成了模糊不清的小黑點。
柯兆收回視線,說:“能干什么,當然是去賺錢的,不然還能是去考古?”
此言一出,后車座上的兩人都笑了起來,車內的氣氛緩和了許多。
慶山也笑。他笑著搖搖頭,說:“希望里邊的東西不要讓我白來一趟。”
柯兆微笑,說:“我出門前,拜香的時候也是這么想。”
千萬不要,讓他失望啊。
……
“啾——!”
在一聲凄厲的鳥鳴聲后,那只被箭矢貫穿的大鳥直直地墜落在地。
烏里圖手里拿著長弓,背上背著箭筒,快速地在林間飛奔而過,在那些隱匿的食肉者口中取走了自己的獵物。
他拎起死鳥,正要往禁地的方向走,卻耳骨微動,隨即攸地轉頭看向遠方——
有人進山了。
不下十人。
戴著銅制面具的男人站在原地,手上提著一只死掉的鳥,正滴滴答答地往下落著血珠。
血腥味清晰地縈繞在鼻端。
他能確定,這次進山的人,是要來“造訪”那座會“吃人”的墓。
他見過,或者聽聞過,許多人人進去,但從未有人從那里出來。
但現在情況又有些不一樣。
——她在墓里。
她是守墓人。
那么如果,他能在她動手前,在那些人入侵到墓穴前,就把那些盜賊的尸體獻上……
烏里圖垂眸看了眼手中的死鳥。
——那肯定會比這種食物更能討她歡心。
戴著銅制面具的男人隨手將獵來的祭品扔下。
他悄無聲息地隱沒在光影憧憧的深林里,去追蹤那些更合心意的“獵物”。
他要獻給她,要討她歡心靠近她,然后抓準時機,把他真正覬覦的珍寶銜進嘴里……或者,先舔兩口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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