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9章
她佝僂著腰，放下碗后轉身往外走，到門口時看向屋里的小女孩兒：“草丫頭，一會兒涼了給你姐姐喂喂。”把門拉上的時候風葉聽到她念叨：“躺了這么久，手腳肯定不利索。”
女孩兒看了眼窗外的母親，嘆了口氣：“知道了。”
孔草兒走到柜子旁，就著里面的勺子慢慢攪動那一碗滾燙的清粥。
期間不忘觀察弟弟有沒有醒。
幾分鐘后，她自己嘗了一口，確定不燙了，端到了床邊。
風葉注意到，柜子上有一根軟管。
見她瞧著，孔草兒道：“你醒了，就用不著那個了。”
風葉疑惑，孔草兒喂給她一勺粥，隨口解釋了那是做什么用的。
她躺著之后，根本沒法子進食，他們又不是什么有錢人家，有好東西吊命，所以她娘就想了個法子。
這軟管是干什么用的，顯而易見。
她的嗓子，并不是沉睡太久造成的損傷，而是這根軟管的緣故。
但也是這東西救了她的命。
孔草兒畢竟年紀太小，顯得有些笨拙，清粥的汁水灑了許多在枕頭上，她收拾碗筷之后只是簡單的用袖子擦了擦，就去照看已經睡醒的弟弟了。
米湯帶著枕頭巾黏在脖子的皮膚上很不舒服，看著忙碌的孔草兒她想了想，選擇了忍，她什么也做不了，就少些麻煩這小丫頭的事吧，她扭頭看著外面，床頭的那一個小窗口，就是她如今能看到的所有風景。
時間太漫長，風葉看著孔草兒哄好弟弟，抱著臟衣服出去，門關上的一瞬間，屋里安靜了下來，她盯著房頂發了會兒呆，眼睛累了，就閉上休息會兒，可偏偏又睡不著。
這種狀態下，她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東西。
每當她放空思緒，讓自己陷入黑暗卻又清醒的狀態，意識中就會出現很多亮晶晶的光點，那些光點會在她的渴望下游動她，帶來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初時她以為是錯覺，但很快她發現，自己刻意引導能讓這些東西動起來。
這些奇怪的東西就好像是一種能量，會在她的身體里游走。
借著它們，風葉發現，自己的手腳其實是完好的，只是因為躺太久有了萎縮現象。
一連幾天，她都在和這種能量較真，這些東西似乎會增長，但速度緩慢。
這天晚些的時候，孔母回來了，風葉猶豫了片刻，請求她幫自己按摩一下身體。
孔母疑惑：“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昏迷后只有一個赤腳醫生來看過，雖然知道要時不時翻動她避免生褥瘡，卻沒有要按摩手腳肌肉關節的意識。
風葉早就想好了怎么說：“娘，我感覺的我的手腳是能動的，就是關節附近好像被凍住了一樣，可能是太久沒有活動了，我自己不行，得讓您幫幫我。”
聽到這話，孔母眼眸亮了亮，放下東西就過來幫她按。
風葉則是指引著她哪里‘不舒服’需要按。
旁邊的孔草兒也走上來幫忙。
母女兩人折騰了許久，弄了一身汗，天都黑完了才停下。
家里沒有蠟燭這樣的好東西，煤油燈前些日子就燒完了油，母子幾人摸黑喝中午剩下的清粥，完了還要來喂她。
風葉拒絕了：“我，不餓，娘，你和，草兒分了，分了............”
孔母疑惑：“怎么能不餓呢，是不是今天這野菜你不喜歡？”
風葉無奈，努力調整了嗓音：“娘，你和草兒，每天都走來走去的，消耗大，餓得快，我整天躺在這里，沒這么，餓的。”
孔母思索了片刻，半信半疑：“真的不餓？”
“不。”
見她確定，孔母將手里的粥端給孔草兒：“草兒來，你和弟弟分了吧。”
一人一碗清粥，根本就不夠添肚子的，更何況還沒什么米，和米湯差不多。
孔草兒沒拒絕，端過去以后先給弟弟喝了半碗，隨即又端了回去來：“娘，草兒也不餓，娘幫草兒喝了吧。”
孔母看著小女兒這模樣，認不出抽噎了一聲：“好孩子，你喝，你喝。”
孔草兒眼角也潤了：“那草兒和娘一起喝好不好？”
怕孔母拒絕，她又道：“娘要是不喝，草兒也不想喝。”
“好，好。”孔母無奈，只得端起來又喝一口。
夜深人靜，屋中人都已經睡去，風葉白日里時不時會睡著，夜里的瞌睡自然就淺了。
空洞的蟲鳴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
她睜開眼，就見孔母摸索著過來，用手探了探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又折回去摸了摸孔草兒和孔小寶身上的被子。
確定夠蓋好了，她坐回床沿，看著窗外發呆。
幾分鐘后，長長的嘆了口氣，才躺回去。
風葉看在眼里，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這個世界上，總有那么一些人，吃盡苦頭，拼盡全力，才能勉強活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的感慨由何而來，但此刻她想快點好起來，為這個家出一份力。
自那天以后，風葉每天都會請求孔母幫她按一按。
多幾次下來，孔草兒干脆白天就沒事幫她按一按。
這樣就不用孔母做完農活回來還要在她這里費力氣。
而風葉也很快發現，那些能讓她感覺到溫暖的能量，有助于她的恢復。
以至于只要有時間她就嘗試調動這些能量幫助自己。
奈何這些能量增長緩慢，用起來卻極快。
當然，效果也是極為顯著的。
再加上孔草兒每日只要沒去幫孔母下地就回來給她按一按，幾天之后風葉就感覺到自己手腳能動了。
能動之后，她就開始自己活動手腳，也不用孔草兒按得那么頻繁了。
她的嗓子自從沒有用軟管以后，也開始慢慢恢復。
從開始的沒法子吐出幾個清晰的字，到現在能清楚且連貫的說明白一句話。
只是聲音沙啞刺耳，如同公鴨的叫聲一般。
能說話以后，風葉和孔草兒聊了不少。
孔草兒和孔母也終于意識到，她是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
對于這個家，對于她之前做的事情，都是空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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