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爺子沒好氣地打斷了秦老爺子的話。
秦老爺子是個出了名的臭棋簍子，但偏偏又愛下棋，顧老爺子在這里沒人陪他下棋，也只能讓這臭棋簍子陪著，可實在是讓他等得耐性耗盡。
“你別催，讓我想想怎么破你這局……”
秦老爺子說著，視線卻不經意地落在了顧老爺子身邊的陸庭州身上。
見他盯著棋盤，那眼神，明顯一副掌控全局的模樣，他瞇起了雙眼，看向他，“小子，你來替我破這局？”
沒想到被cue的陸庭州愣了一下，“我？”
“對，你。”
秦老爺子抬了抬下巴，“你要是能幫我贏了這糟老頭子，我就答應你一個條件。”
陸庭州的眼睛陡然一亮，但隨即，他又壓下了眼中的光芒。
顧老爺子可是她媳婦兒的師父，他哪里敢贏，他還嫌絆腳石不夠多嗎？
一旁的顧老爺子似乎是察覺出了他的心思，側目睨了他一眼，道：“坐過去。”
這一下，陸庭州有些為難了。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位可是堪稱他老岳父的存在，他敢不聽？
于是，陸庭州勉為其難地替代了秦老爺子，坐在了顧老爺子對面。
葉笙安頓好女兒和寶珠過來的時候，陸庭州正好坐到了秦老爺子的位子上。
而此時的棋局，不用說，秦老爺子必輸無疑。
一個臭棋簍子，對上一個圍棋大師，秦老爺子被顧老爺子拿捏那是分分鐘的事。
但顧老爺子無聊，每次下棋總是會給秦老爺子留一條后路，讓他突殺出來，這樣才能將棋局的時間延長。
要是換個棋藝精湛的人跟顧老爺子對弈的話，這盤棋局并不難破解。
葉笙的目光朝對面的陸庭州看了過去，見他正拿著黑棋在其中一個位子落下，整盤棋局瞬間就活了。
秦老爺子雖然是個臭棋簍子，但是他還是看得懂的，陸庭州這子一落下，他便激動地“誒”了一聲，“誒！活了！”
對面的顧老爺子掀了掀眼皮，朝他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什么話都沒說，繼續下。
比起跟秦老爺子下棋，很顯然，顧老爺子對上陸庭州的時候，時間快了許多，雙方誰都沒給對方思考的時間，就開始落子。
原本一片倒的屠戮變成了勢均力敵的廝殺，整個棋局都變得激烈起來。
但葉笙發現，每一次陸庭州看似要贏的時候，他又收住了。
就這樣持續了有一個小時，這盤棋還沒有下完，顧老爺子幾次抬眼朝陸庭州看去，雙眼微瞇，已然看穿了一切。
最后，這盤棋是以平局結束的。
“多謝師父您想讓。”
陸庭州吹起了彩虹屁，顧老爺子卻不給面子，“別以為讓了我幾個子兒，我就能看你順眼。”
被顧老爺子揭穿，陸庭州也不惱，還是那副謙卑的模樣，道：“師父您教訓得是。”
“再來一局。”
“好的，師父。”
陸庭州非常聽話地坐下，還非常狗腿地幫顧老爺子將棋子整理好，端放到他面前，“師父，這是您的，您先來。”
“哼！”
顧老爺子哼了一聲，卻意外地沒有再糾正陸庭州對于“師父”這個稱呼，也不知道是沒意識到，還是默許了。
陸庭州垂著眸，抿了抿唇，壓住了悄悄翹起的唇角。
葉笙沒有走，而是挨著顧老爺子站著，她的棋是顧老爺子親自教的，算不上很精通，但也能陪老爺子廝殺一段時間。
她知道老爺子喜歡下棋，以前有個Moore陪他，后來Moore回了中東，他只能把秦老爺子拉上，現在難得讓他找到一個對手，葉笙知道，即便老爺子心里再不喜歡陸庭州，也不可能現在就放他離開。
至于陸庭州……
葉笙的目光默默地落在對面陸庭州臉上。
比起往常那張冷酷又疏離的臉，此時她在陸庭州臉上看到的是一副小心翼翼的討好，這讓她禁不住有些錯愕。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討好”這兩個字會出現在陸庭州的臉上，可現在，她卻實實在在地見到了。
她沒見過陸庭州下棋，她也從來不知道陸庭州的棋藝這么高超，也不知道這個一向把時間掰開了花在工作上的冷面大佬有一天會這么耐心地陪一個老人下棋，甚至只是在一盤棋局上都費盡心思地考慮該如何進退有度才能不輕易贏了老頭子，還要老頭子看不出來他在讓他。
可謂是費盡心思。
“該吃飯了。”
張嬸的聲音響起的時候，又是一個多小時過去了。
這個時候，葉笙才意識到不知不覺間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早已經過了飯點。
只是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棋局上，誰都沒想過吃飯。
老爺子將手中的棋子往棋碗里隨手一扔，看向陸庭州，道：
“你要是再偷摸著讓我的話，看我怎么收拾你。”
陸庭州臉上的笑容微微僵住，但又堅決不承認，“師父，您誤會了，是我棋藝不精，沒有在讓您。”
老爺子冷哼了一聲，顯然并不相信他的話，從座位上起身，朝廚房走去。
陸庭州訕訕地摸了摸鼻尖，目光朝葉笙臉上看去，見葉笙正好也在看自己，視線對上的那一瞬，葉笙又故作鎮定地收回了目光。
見狀，陸庭州唇角一勾，提步上前，低眉望著葉笙，放低的語氣里帶著幾分小委屈，“還以為這輩子不用做討好岳父這種事，沒想到還讓我遇上了比討好岳父難多了的人。”
這話陸庭州倒是沒說錯，就葉啟山那種貨色，根本不需要陸庭州去討好，只要陸庭州勾勾手指，他怕是能把女兒雙手奉上。
師父當然不是葉啟山那種貨色，能隨便接受陸庭州的討好？
等等！她在想什么？
葉笙的表情突然僵住，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下意識地默認了陸庭州去討好她師父的這個做法，甚至并不覺得違和。
葉笙，你腦子又不清醒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