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好歹也是堂堂八路軍新二團的團長。
這才送出去的裝備，轉眼再要回來，就算是李云龍，這老臉也有些掛不住。
走在路上，老李提前給警衛員虎子打起了預防針。
“虎子，記好了，到了地方之后，要裝備的話，咱一句話都不能講。”
作為李云龍身邊最親近的人——警衛員虎子，李云龍這次提著禮物來給縣大隊的同志拜年，是沖著什么來的，虎子再清楚不過。
有一句話是怎么說的來著？黃鼠狼給雞拜年……咳咳，當然，不能這么形容。
大概這么個意思就對了。
虎子是個實在的警衛員，心里有了疑惑，干脆就問出來：“團長，咱不就是來要裝備的嗎？這要是不開口，咋把裝備要回來？”
李云龍罵道：“你小子，咋就不能動點兒腦子？送出去的東西，這扭頭我再開口要回來，咱老李不要面子的？”
“團長，那咋辦？”
“不難，你聽我的，到了地方之后，要裝備的話一句不能說，咱們只說拜年的事情，到時候就我就順嘴提一句裝備的事，你小子有點眼力勁兒，到時候趁機說兩句。
說什么呢？
叫窮！
今天連長們到團部叫窮的樣子，你也學到了吧？隨便撿上兩三句往外這么一倒，這事一準兒就成了。”
“團長，這能成嗎？”
“聽我的，準沒錯！”
“哎！”虎子憨笑了一聲，應道。
兩人打定了主意，接著就快腳趕路，一路趕到地方縣大隊。
這縣大隊等武裝是八路軍特有的編制體系。
它不同于八路軍的主力野戰部隊，主要是根據地各縣區的“脫產民兵”，集中起來編成具備一定戰斗力的隊伍，主要擔負著保衛鄉里、剿匪反特、鞏固地方政權等作戰任務。
按照八路軍“主力部隊、地方武裝、民兵”三位一體的武裝建設思想。
縣大隊大多是從地方，經過初步訓練之后，從具有了一定軍事基礎的民兵同志中選拔出來，組成的一支地方軍武裝。
由于各地區具體的情況不一樣，也并不是每一個縣都會成立縣大隊。
另外, 每支縣大隊的規模也不盡相同, 但大體上人數不會太多, 不會超過五百人，超過五百人的話，基本上可以拉起一支地方的作戰團了。
從某種角度去看, 這縣大隊差不多相當于營級作戰單位，按照八路軍總部的建設性指導, 每個縣大隊設立隊長一名, 還有教導員一名, 負責領導縣大隊的同志們。
縣大隊平時歸屬于縣委、區委指揮，大規模戰斗時也會配屬給主力部隊執行任務, 戰斗結束之后，仍舊歸還地方黨委建制。
楊村所處縣區的縣大隊規模不小，縣大隊成員有三百五十多人, 下分為多支區小隊。
因為人數多, 這裝備和彈藥的需求量也就大。
這次縣大隊的隊長, 還有教導員趕到新二團, 趁著大過年的，借著給李云龍拜年的由頭, 就試著問了一嘴，能不能將新二團戰士們裝備不上的多余武器，下分一些, 配屬給縣大隊。
也不知道老李當時怎么想的，一高興, 就直接拍板同意了。
也就有了眼下這一出。
雙方見了面，得知李云龍來給縣大隊的同志們拜年, 而且李團長還是提了禮物來的，縣大隊的隊長唐山, 還有教導員等人，是喜出望外，隔著半里路就連忙出來迎接了。
“李團長，您這也太客氣了，您說獨立團那么多事情都得您去忙呢，這大過年的，好不容易抽點兒時間放松放松, 您還抽時間來給咱們縣大隊的同志拜年，沒得說，同志們心里頭暖和和的。”
撲面而來的熱情直接將老李淹沒了，搞得老李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幸好李云龍的心里素質相當過硬, 定了定神，老李按照和虎子計劃好的對策，先是說了些場面話，給縣大隊的同志們都拜了個年。
接著大家寒暄了一陣子。
話鋒一轉，李云龍干咳了兩聲，說道：“老唐，前兩天我讓二營長給咱縣大隊送來的那批裝備，同志們還都喜歡吧？”
唐山感慨道：“太喜歡了，您是不知道，您送來的這批裝備，咱們縣大隊的同志們見了，那比過年都高興的！”
跟著迎出來的一位區小隊的隊長更是說道：“李團長，您對我們縣大隊的幫助，那真是沒得說。
記得咱們抗戰初期那會兒，主力部隊的同志裝備都不夠使的，哪能顧得上咱們縣大隊的？
由于裝備缺乏，當時咱們縣大隊的武器條件太簡陋了，大部分戰士還都使著大刀片子和紅纓槍，就這，還得兩三個人才能分到一把。
后來條件稍微好一些，可還是差得多，比如去年年初的時候，咱們縣大隊隊伍里也沒有多少火器，有一把老套筒就算是不錯的了，還有些使得是清朝時候的火繩槍，平常打獵都費勁，更別提殺鬼子了。
可后來呢？自從李團長來了，咱們縣大隊的武器，那是換了一茬又一茬。
現在隊伍里別說是老套筒和漢陽造了，鬼子的三八大蓋都有不少。
咱們縣大隊也闊綽了一回，淘汰的武器還給游擊隊送了些呢！
同志們都說了，李團長是咱們縣大隊的大恩人，我們縣大隊的戰士們都指望著哪天能夠加入新二團，跟著李團長打鬼子呢！”
縣大隊隊長唐山跟著點頭，拉著李云龍的胳膊就要往屋子里走，“李團長，啥也不說了，就沖著您對縣大隊的這些恩情，這大過年的，您來了，我們肯定得把您招待好了！”
“對對對，大家都等著給李團長敬酒拜年呢！”區小隊的隊長笑道。
李云龍一時有些凌亂。
得，這也太熱情了。
熱情的咱老李都有點兒繞不過彎兒來了。
原本一路上還再三堅定的決心，立馬拋到九霄云外去了，喉嚨上下滾動了兩下，李云龍開口道：“老唐，同志們，這裝備的事情……”
虎子忙道：“唐隊長，您是不知道，團長為了給你們縣大隊勻一批槍支出來，我們新二團，現在有好多新兵都沒有槍發了！”
唐山愕然道：“還有這事兒？那這批裝備他……”
李云龍老臉有些掛不住了，說道：“老唐，你別聽虎子瞎說，這批裝備就是送給你們縣大隊的，早點兒給同志們裝備上。”
……對，肯定是團長說的唱雙簧，團長只管說好話，唱的是紅臉兒，我這邊唱的是白臉，只管叫窮！
虎子定了定神，繼續道：“團長，這是實話，您咋還不讓我說了呢？”
“咱們新二團這些日子是打了一些勝仗，繳獲了一些裝備，可咱們旅其他的部隊裝備差，彈藥少，咱們給旅長送了不少槍支彈藥過去。
這么一送，咱們團里的槍支彈藥也不夠使了。
這次又給縣大隊的同志們送了一批，眼下咱們團有超過一個連的戰士，手頭連槍都發不上的。
團長您不是還在為這事兒愁著嗎？”
李云龍：“……”
郁悶的老李現在想揍人，虎子這小子怎么就一根兒筋，這么軸呢？
沒聽到人家縣大隊的同志都他娘的把咱老李夸出花兒來了嗎？
現在再開口把裝備要回來，咱老李這老臉往哪兒擱？
唐山沒想那么多，心里頭滿是感動，“李團長，原來新二團的槍支都不夠使，您還專門兒均了一批好槍出來送給我們縣大隊！
您這也太實誠了！啥也不說了，李團長，新二團的困難我們是理解的，同志們的槍支如果不夠用，正好您送來的這批槍支，我這還沒有分配下去了，再還回去就是了。”
一旁的虎子一聽這話，頓時心花怒放……團長，您瞧見了，咱這雙簧唱的可真不錯，唐隊長要把裝備還給咱們了。
果然是團長厲害，早知道來這么一出，準行！
然后虎子就聽到李云龍說道：“老唐，你這是什么話，咱老李向來一口唾沫一個釘，既然是送給你們縣大隊的裝備，哪有要回來的道理？
這要是再把裝備要回來，咱老李以后還有臉在這片兒混下去嗎？
你什么也別說了，早點把裝備分配給縣大隊的同志們，至于我新二團缺少的裝備，我會想辦法，我們主力部隊與鬼子偽軍交手的次數多，繳獲裝備比你們縣大隊要容易得多。”
唐山沉默，眼眶有些濕潤，這就是重情義的李團長呀！
自己隊伍里的槍支都不夠使了，還一心考慮著縣大隊呢！
虎子卻是直接傻眼了。
團長，這不對呀，您這沒按照套路來啊！
唐隊長都說了要把裝備還給咱了，咱不就是沖著裝備來的嗎？您怎么又給推出去了？
虎子有些懷疑人生了，試著開口喊了一句：“團長，這……”
“就你小子廢話多，咱們新二團再困難，在這槍支彈藥上，還能比縣大隊的同志困難嗎？”李云龍臭罵，直接把虎子沒說完的話堵上。
縣大隊的同志們已經感動的稀里嘩啦的，一個個濕潤的眼眶，要請李云龍吃個年飯。
李云龍則是一本正經地拒絕，“同志們，我就是趁著過年，順道來看看咱縣大隊的情況，這年飯就不吃了，省得壞了規矩，你們不知道，老趙這方面管得嚴著呢！”
“裝備你們只管分配下去，該用就用，子彈什么的也別太省著，我們團里繳獲了彈藥裝備，就算是沒有多余的，均我也會再給縣大隊的同志們均出來。”
就這樣，李云龍來得快，去的也快，帶著一臉懵的虎子從縣大隊離開。
人走了。
李團長高風亮節，關照地方軍同志的美名卻是落下了！
返回新二團的路上，虎子一臉委屈，“團長，咱不是說好的唱雙簧，把裝備要回來嗎？您怎么中途又變卦了？”
李云龍笑道：“虎子，老子想好了，這批裝備咱不要了，送給縣大隊的同志們。”
“啊？”
“啊什么啊，你想呀，這一個是，我前邊把裝備送出去，后面再要回來，這算什么？老子也是要面子的。”
“另外，縣大隊的同志先前的話你也聽到了，人家對咱們這次送的裝備感激著呢，你這再要回來，不是打人臉嗎？這事兒咱老李可干不出來。”
“再說了，老孔那小子的獨立團，現在都他娘快三千號人馬了，咱們新二團遲早也得擴建，到時候從哪兒補充兵力？肯定是從縣大隊這些地方武裝上補充。”
“這樣算的話，這些裝備給了縣大隊的同志們，遲早還得回到咱新二團手上。”
“眼下咱們把裝備送出去，還落了個好名聲，這是穩賺不賠的買賣，沒聽見人家縣大隊的同志說，都想著能加入咱們新二團嗎？”
“老子還就不信了，我李云龍能被區區幾條槍給難倒？他老孔都能把獨立團給發展起來，老子為什么不行？”
“不就是少了兩三百條槍嗎？咱們回去搞一次副業也就到手了。”
“正好前些日子得到消息，那萬家鎮自從騎兵營被咱們搶了之后，因為位置處在正太鐵路沿線，鬼子又派了新的偽軍駐扎。”
“這趁著大過年的，咱們去給那新駐扎在萬家鎮的偽軍拜個年，弄一批裝備彈藥回來，這不過分吧？”
虎子這才懂了，一臉佩服地望著自家團長，重重地點了點頭。
就這樣，李云龍最終還是打定了主意，沒有把送給縣大隊的裝備給要回來，而是折回獨立團之后，當即點了人馬，直奔萬家鎮。
老李也是沒法子了，萬家鎮的偽軍其實沒有多少油水，這偽軍的裝備和彈藥，基本上都是投降鬼子之前配備的那些。
鬼子對于資源向來節省，對于底下這些投降的偽軍也未必信任，半條槍都不會輕易發給偽軍部隊。
帶著一個營的人馬，去給新駐扎在萬家鎮的偽軍拜了年之后的李云龍，倒是弄回來一批槍支。
只是這批槍支的質量可不怎么樣，良莠不齊，品種繁雜，大多數是漢陽造步槍，還有一些老套筒，至于鬼子的三八大蓋兒，愣是連一支都沒看見。
槍支帶回新二團之后，李云龍就把這些槍支給分配了下去，暫時頂上了空缺。
連長們卻是怎么也高興不起來，原本拿在手里的漢陽造，送給縣大隊的同志們，本指著這次能換上新一茬的三八式步槍。
結果呢，到手的甚至還有老套筒，這可虧大了。
連長們去團部找李云龍打探情況，結果被李云龍一頓臭罵，直接給罵了回去。
把連長們罵走之后，老李也有些郁悶，琢磨著找個機會去見見孔捷。
上次去老孔的獨立團過年，不小心撞上旅長他們，結果損失慘重。
這要是不找孔二愣子，好好地把戴勇告訴的那批與鬼子勾結的頑軍名單利用起來，發發財，這日子怕是沒法兒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