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犁漢 > 第二百四十九章:賭命
  劉備張飛兄弟相得,勢成就一番功業。

  但激情過后,還是要多做些準備。

  劉備先讓張飛去整頓部曲,他自己要將這些事和他的師兄公孫瓚匯報一下,畢竟現在他還是屬于公孫瓚的戰斗序列。

  當然多要點支援是最重要的。

  公孫瓚并不在大帳內,他這類馬上將軍在大帳內呆不住的。這會,公孫瓚正和自己的白馬義從們在一處扎好的馬場內訓練。

  劉備來了后,就見到一襲武弁的公孫瓚用一把無矟頭的長桿向著茅草人捅擊,刺扎,松手,行云流水一擊后,其人就繞著馬場繼續繞圈。之后是其他白馬義從依次出擊,訓練刺殺。

  劉備一來,公孫瓚就看到了,他從地上抽出一根馬矟,就丟給了劉備:

  “師弟,來,上場練練。”

  劉備笑了,搖了搖頭:

  “師兄,我來找你有要緊事商量,你還是休息休息。”

  公孫瓚一奇,想不到這師弟會有何要緊的事和他商量,但也沒多想就下了馬。

  公孫瓚讓義從們繼續訓練,自己就帶著劉備來到一邊的休息處。

  這里已經支起了涼棚天幕,一些時令水果也早早擺好,地上鋪的是來自烏桓人織造的羊毛毯,幾個豐腴的隸妾手捧著瓦甕跪坐在羊毛毯。

  公孫瓚身上汗濕濕的,從扈兵手上借過汗巾胡亂擦了擦身子,就側躺在羊毛毯上,頭枕著豐腴隸妾的大腿上,順手拿了一罐蜜水大喝起來。

  劉備也從隸妾手里接過一杯蜜水,目不斜視那些隸妾,只專心抿著蜜水。

  公孫瓚手滑向上方的豐腴圓潤,瞇著眼問:

  “玄德,什么事這么要緊的,我晚上組織了一個小的宴會,專門慶賀你斬獲賊魁的功勞,這些隸妾也會參加。”

  劉備苦笑:

  “師兄你對我的恩德,備真的是銘感五內,可惜這次這宴會我是參加不了了。”

  公孫瓚聽了這話,皺著眉:

  “怎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嗯,剛剛我去副帥那里敘功,副帥又給了我一個軍務,令我去一個地方救一個人出來。”

  公孫瓚聽著覺得不對勁,忙讓劉備將這事細細說來。

  之后劉備就將在大帳內的事情從頭到尾,事無巨細都講給公孫瓚聽,他也想看看師兄對這事的看法。

  公孫瓚聽了這事,稍微一琢磨,就和劉備說了一段自己的密辛:

  “玄德你可知我是如何出仕的?”

  這個劉備還真的不清楚,那會他們幾個和老師盧植在緱氏山結廬。但后面沒學幾年,南蠻反叛,老師就被朝廷征召做了廬江太守。之后他們師兄弟們就各奔東西去了。

  然后沒幾年,劉備就在老家聽說公孫瓚入了仕,舉孝廉、出為遼東屬國長史。

  劉備就是幽州人,自然是知道遼東屬國長史的地位的。

  遼東屬國之所以叫屬國,是因為安置塞外部落內附,允其故俗,納為屬國。換句話說,遼東屬國境內幾乎都是內附的鮮卑、烏桓部落民。

  而它設立的一開始目的就是漢庭對日漸興盛的鮮卑做的反制。在整個漢庭北部、由遼東屬國都尉、護烏桓校尉、度遼將軍及使匈奴中郎將相配合,組成了對邊事的集體決策團,共同對鮮卑進行分化、瓦解以及直接參與軍事打擊。

  當時度遼將軍設五原郡,護烏桓校尉設上谷郡、遼東蜀國設遼東,這三部在北線一字排開,共同拱衛漢庭北部。如遇鮮卑、烏桓、匈奴等族反叛,這三部皆會相互配合出兵平叛。

  而遼東蜀國長史就是六百石的武職。而且因為處在征剿鮮卑的第一線,這職位最容易立功,是他們邊地武人最好的職位。

  一開始劉備知道他師兄勝任這個職務還以為是他已經和家族和好,他們公孫家幾代都在遼東屬國任職,在那里枝繁葉茂,樹大更深,公孫瓚做這個也不過是家族傳統罷了。

  但現在聽公孫瓚這么問起,莫非其中還有隱情。于是劉備正襟危坐,聽師兄傳授。

  公孫瓚捏著一粒棗,回憶道:

  “我人生有兩個貴人。一個是我的岳父,一個就是劉公劉太守。我是受岳父資助才能入盧師門下,后來受當時的太守劉公所賞識,做了上計吏。每年入京見識了不少京都風物,格局才情才稍長了些。但后面劉公因事征召回京,然后就得罪了京中的某個大人物,劉公就被貶到日南。”

  說著,公孫瓚就直盯盯的望著劉備,問道:

  “你知道日南在哪嗎?”

  被公孫瓚盯著發毛,劉備搖了搖頭,示意不知。

  公孫瓚呢喃道:

  “是啊,以前我也不知道此地在哪。后來劉公被貶日南的邸報送到時,我才找人問過,原來那日南郡在大漢的最南面,到了那里,甚至大日都是向北看的。”

  “你知道嗎,玄德。當時郡寺上上下下守劉公恩惠者不知凡幾,我只是其中一個。之前,大伙都信誓旦旦要追隨劉公,劉公去哪,我們就以父事之,掛印去綬,一路追隨。但等到劉公真要貶到日南后,彼輩盡食言,而我也惴惴不知所措。”

  “但突然……”

  公孫瓚伸出一個手指,就點了點自己的心:

  “突然我就想到一個事,當所有人都逃避的時候,如果只有我挺身而上那是如何?如果我追隨劉公去日南,我會獲得什么?我可能會死。不,不是可能,而是幾乎。你想,我一個邊地長大的去最南方,不說瘴氣,就是水土也會要了莪的命。但我還可能獲得什么?就是名!”

  “所以當時擺在我面前的的選擇,要不我和同僚們一樣,當劉公去日南的事沒聽到,沒看見。但我會像庸人一樣蹉跎在那位置上。要不我隨劉公去日南,要不出名要不死。”

  “玄德,如果是你,你會選什么?”

  劉備一直聽的很認真,他明白這是師兄在傳授他經驗,甚至在向他道出這個時代上位最關鍵的心法。

  劉備毫不猶豫:

  “我會追隨劉公,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也要五鼎烹,豈能老死于床榻。”

  公孫瓚一拍大腿,贊嘆:

  ”好,玄德,我沒看錯你。我早就知道咱們是同道。不錯,我選擇去追隨了劉公去了日南。出發那天,我和劉公一起上了京都的北邙山,要祭祀前人,當時劉公的祭詞我至今猶記。”

  “昔為人子,今為人臣,當詣日南。日南多障氣,恐或不還,與先人辭於此。”

  念著當年的祭詞,公孫瓚久久不能忘懷。

  他正色對劉備道:

  “玄德,這是我第一次感懷作為人臣之忠烈所在。你我作為人臣,為國盡忠自當分內,但更要能受得了委屈。所謂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這些你日后都要懂得的。就比如我追隨劉公南下日南,但半道朝廷的赦免文書就到了,劉公被赦免,而我也因此義舉而被舉了當年的孝廉,之后一路亨通。”

  “玄德,你今日之事就與我當年一樣。這一條路非常危險,但做成了自然前程無憂,做不成那就是為國盡忠。你要如何選,都在你這。為兄都會支持你。至于那個宗員,你不用多念,就在剛剛我還得知滎陽令在罵那宗員,說他將俘口都殺了,現在城墻修繕都找不到人。類宗員這類人,必損陰德,沒有好結果的。”

  劉備默默消化著公孫瓚的這番話,良久,他突然問了一個問題:

  “師兄,當年你選擇追隨劉公南下,料到他會被赦免了嗎?”

  這句話大出公孫瓚所料,他像是第一次認識劉備一樣,上下驚訝得看著劉備,最后還是坦誠:

  “玄德,你果然內秀。沒錯,我當日選擇南下,就是賭劉公會被赦免。其中關節不能與你多說,但能告訴你的是,以我當時的關系并不能確定劉公一定會被赦免。但只要有這一絲可能,我也會去賭。說到底,如我輩,不去賭命,如何起家。”

  劉備明白了,他鄭重的向公孫瓚拜首,道:

  “師兄,我想和你借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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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辣娘,這地方叫啥?”

  于此同時,泰山軍功高第一的驍將丁盛,正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一處廢棄的陂塘外。他對邊上的一個文士抱怨:

  “呆頭,這地方為何叫金寶陂?鳥不拉屎的地方還有這么個富貴名。”

  被丁盛叫呆頭的正是潁陽一戰加入泰山軍的潁川陳氏族陳琴。被丁盛這么叫,陳琴也不惱,而是淡淡回道:

  “校尉可聽過,雁門郡?”

  丁盛點頭,開玩笑他們丁氏到底是出過丁春秋的人物,雁門郡會不知?

  然后陳琴就道:

  “那雁門郡可見壘雁為門?金城郡可見積金為郡?云中郡可見深居云中?日南郡可向北看日?”

  丁盛明白了,這姓陳的在嘲諷自己。辣娘,這幫讀書人真的是壞,罵人都拐彎抹角,但……

  “日南郡不是太陽在北面嗎?”

  丁盛的好奇到底壓倒了報復,向陳琴問了這話。

  陳琴沒想到丁盛會問這句話,淡淡道:

  “日南郡的大日和我們這一樣,都是看南面。”

  丁盛不依:

  “你咋知道的?你去過日南?”

  “沒有,我從書上看到的。”

  “書上說的就是對的?”

  “那你見過有大日在北面的?”

  “那為啥叫日南。”

  ……

  就這樣,丁盛靠自己精湛的技藝,將陳琴熬的一點脾氣也沒有。陳琴表示丁盛說的對,日南的大日就是在北面。

  丁盛扳回一局,喜滋滋不談這個話題,點了一個扈兵問:

  “那陂后面困了多少漢兵?”

  扈兵回道:

  “回校尉,具體數不上來,漢兵的編制都被打亂了,沒有旌旗。但從規模上看,八百兵也是有的。”

  丁盛點頭,現在的他很難不意氣風發,因為他又升了。之前他是左校尉部頭號部將,但現在部隊擴編,他果然升了新校尉,也是統兵兩千的大吏了。

  就是這配的人差點意思,就比如說這陳琴,他就很不滿意,之前還是個降吏呢,只是隨渠帥那里轉一圈,就能到他軍中做個主簿,辣娘,他們這些文吏是真的好混前程,哪像他丁大器打了多少血戰才有這些。

  還有一個不滿意就是渠帥給他的這個軍務。好歹他也是校尉了,就這陂塘內一千不到的潰兵還要他來剿,給王章那小子不就行了?

  王章那小子這次擴軍沒輪到,只不能多難受呢……吧。

  丁盛這意氣風發,討厭的陳琴又打斷了他,這討厭人道:

  “校尉,漢軍突圍出去的三批信兵,已經被絞殺了兩批,還是有一批人突圍而出了。”

  丁盛搖了搖頭,無所謂:

  “沒事,就是讓他們走的。這樣才能調滎陽那邊的漢兵來援。”

  陳琴疑惑道:

  “滎陽那里不是被何儀率兵圍困嗎?怎么還會有兵來援?”

  丁盛眨了眨眼,做恍然大悟的樣子:

  “哎呀,你說說這忙的,剛送來的軍報還沒給你看。阿旦那里已經探得滎陽方面最新的情況,那何儀已經大敗了。漢軍一只數千人的騎軍奔襲到滎陽城下,何儀已經完蛋了。”

  陳琴這下是真生氣,他氣得指著丁盛:

  “校尉,你怎么可以扣著軍報不給我看?要知道……”

  丁盛嬉笑道:

  “主簿,沒扣沒扣,就是忘了。”

  說著,丁盛從衣兜里翻出一檄書交給陳琴,上面還掛著羽毛。

  陳琴接過,攬目而盡,半晌,暗自琢磨:

  “這丁大器果然是宿將,得了軍報立馬就順勢做了這局。厲害。”

  陳琴不說話,丁盛以為他惱了,就正色道:

  “主簿,咱們后面日子還長著呢,可得精誠團結。你別看那陂塘里面人不多,但漢軍有名有姓的可不少。滎陽那邊多半會排兵救援的。但時候咱再打個援,這軍功不是嘩嘩就來?”

  陳琴反問:

  “咱們入河南郡以來,用了幾次圍點打援,漢兵還會中計?”

  丁盛被這話一噎,也愣了,最后不服氣道:

  “不來就不來,到時候咱們就吃掉那陂塘里的漢兵。”

  說完,丁盛跨步向前線走,他真不想和這個陳琴多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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