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懦夫
秦莫抬眸看了沈遇一眼，并不說話。
只沉默了幾秒之后，伸手從褲兜里，掏出了一個手機來，遞給沈遇。
那手機看上去很是破敗，屏幕和鋼化膜都全部碎出了蛛網的裂痕來。
背殼是極光粉的金屬質地，竟也有些變形的凹陷，不知道是否和主人一樣，都經歷了殘忍暴力的對待。
極光粉色的金屬背殼上，還貼著一張小小的寸照，寸照上是個玉雪可愛的小男孩兒穿著英倫風小西裝的大頭照。
是顧星陽的幼兒園入園資料上要貼的寸照，顧千里帶他去拍了之后，覺得實在是太可愛了，就洗了一張做成了大頭貼，貼在自己的手機上。
而此刻，這張照片也因為磨損而有些發花。
沈遇接過這手機，就算不知道機主是誰，看到背殼上的照片時也能猜到了。
沈遇輕輕嘆了一口氣，“那我......先進去看看。”
秦莫薄唇緊抿，輕輕點了點頭。
沈遇走進病房去之后，秦莫才長長呼出一口氣來，像是在這一瞬間要泄掉自己身上所有的力氣。
剛才他就在外面，聽著里頭響起的悲鳴聲。
聽到那些悶悶的，壓抑在嗓子里的痛苦聲音，簡直就像是利刃一般，一下又一下地剮在秦莫的心上。
沈遇當時還虛著聲音問他要不要進去看看。
而秦莫當時就覺得自己幾乎連動都動不了，那一聲聲的悲鳴成了剜在他身上的刀，一刀又一刀分筋錯骨。
疼得他連大喘氣兒都難，好像手腳筋都被人挑了似的。
本來一直自嘲自己坐在輪椅上，簡直像個廢人。
但在那一瞬間他才覺得自己真的成了個廢人，根本什么都做不了，連動一下手指都費勁。
在那一瞬間，秦莫終于明白了，為什么自己沒有辦法進去，為什么自己無法面對她。
因為自己膽怯，因為自己相當清楚自己是怎樣卑劣的東西。
因為自己知道，如果在面對這樣的疼痛時，自己受不住。
此刻又想到這里，秦莫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手指扣在了腿上那個被紗布覆蓋著的煙頭燒燙傷的地方。
從輕到重的用了些力。
那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劇痛，在啵滋一聲，那個燙出來水泡被他的力道直接按破之后，開始毫不留情的蔓延。
在腿上宛如炸裂開一樣的劇痛起來。
但是這種痛，卻讓他有一種解脫般的放松，讓他終于能夠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
秦莫的嘴唇微微動了動，吐出了兩個氣音來，是他自己給自己的定義——
“懦夫。”
沈遇拿著手機走進了病房去，他進去時，正好看見顧千里靠坐在病床上，陪護大姐將一杯溫水插上了吸管，端到她面前。
顧千里小口小口喝著，不敢喝多，怕暈眩得吐出來。
然后略略抬眸，就看到了沈遇。
其實顧千里在送進來搶救的時候，沈遇就已經見識過她的狼狽模樣了。
可以說是相當慘烈狼狽了。
可是這一刻，他卻從自己接觸到的她的目光里，看到了明顯的閃光。
那雙又黑又大的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在閃出光芒時，實在是讓人無法忽視。
所以沈遇也能讀得出來，她眸子里閃爍的光芒，應該叫做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