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逼良為娼……”
“趙家官商勾結……”
“劉家發國難財……”
說書先生在臺上慷慨激昂地講述著，地下的觀眾早就放下了茶杯，聚精會神地傾聽著。
一件件，一樁樁往事被翻了出來，上面藏著的，全是血淋淋的污垢！
上百年的壓榨歷史，其中的故事或多或少都和百姓有關系。
就算沒有關系，也能從中找到相似的境地，十分容易地感同身受！
“這些人的搶了我們的土地，搶了我們的錢財，搶了我們的一切，讓我們一無所有！
最后反過頭來，還要為奴為婢，為他們干活！”
“一年年辛苦到頭，他們不事生產，卻能在庭院里面吃肉喝酒，我們卻只能摻合著糟糠和沙粒吃硬邦邦的黑饅頭！”
“辛苦一輩子，還是一無所有啊！”
“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
說書先生慷慨陳詞，語調中帶著憤怒，他們看到手中的資料也是怒火中燒，他們也是舊世界壓迫的受害者。
堂堂讀書人，卻淪落到充當說書先生，這是受人鄙視的職業。
在舊世界里，說書先生本身既不掙錢，也不光彩。
要不是李逸仙的重視和扶持，他們中的很多人都吃不上飯。
周邊的人越聚越多，茶樓已經裝滿了人，多出的人只能到茶樓外面。
不過他們依舊沒離開，而是打開茶樓窗戶的大門，全神貫注傾聽著。
人群依舊有聚集擴大的趨勢。
一講就講了一個小時。
“翻開他們的發家史一查，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四個字。
其實仔細看去，才從字縫里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二字！”
“他們吃的就是我們，他們的每一個饅頭上面，沾染的都是我們的血！”
情到濃時，說書先生淚流滿面，早就拋棄了原先設計好的劇本，開始訴起自己的苦。
“我們家原本還有幾塊自己的田地，就因為我爹不小心沖撞了張家的馬車，他們蠻橫的打死了我爹，我們打官司反而將自己的田地輸了進去，一貧如洗，連書都讀不了了……”
“還有王法嗎？！還有天理嗎？！”
字字珠璣，真情實感。
“我阿姐被迫賣身葬父，我母親一病不起，幸得李逸仙少爺的幫助，我還可以當說書先生，勉強掙錢補充家用……”
真情實感的訴苦，讓這些勞力們感同身受，他們眼圈紅紅紅的，有的更是流下無窮的淚水，沁透了他們滿臉皺紋的臉龐。
“砰！”
“咔嚓！”
群眾激憤，甚至有的人憤恨之下摔碎了茶杯。
“操她么的，就是因為前幾年災荒，劉家糧價漲價，我弟弟才活生生被餓死的……”
“拼死拼活大半輩子，好不容易給兒子攢了些娶老婆的彩禮，卻被人哄騙吸食福祿膏，現在連我這個爹都不認了，原來這害人的東西是趙家搞出來的……”
眾人紛紛議論起來，訴說著自己這么多年的委屈，怒發沖冠。
訴苦！
民憤的火焰愈漲愈高……
說書先生站在臺上，眼圈紅紅的，蘊藏著怒氣，看著憤怒的人群，不知怎么的，突然一句話脫口而出，
“青石縣三大家族去他狗日的，打倒三大家！”
高昂的聲音刺破眾人的嘈雜，大家紛紛一靜，齊刷刷抬頭望向說書先生，
說書先生毫無畏懼，右手攥拳，舉臂高呼，
“打倒三大家！去他狗日的！”
黑壓壓的人群中突然有幾個人學著說書先生的樣子，跟著右手攥拳，舉臂高呼，
“打倒三大家！去他狗日的！”
越來越多的人跟著舉起手臂，
“打倒三大家！去他狗日的！”
“打倒三大家！去他狗日的！”
“打倒三大家！去他狗日的！”
慢慢的，在場眾人的聲音整齊劃一，言語中充滿著無窮的憤怒！
“打倒三大家！去他狗日的！”
“兄弟們，沖擊三大家！”
“讓他們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
茶樓的人傾巢而出，跟在說書先生的身后，向三大家族走去，邊走邊高呼，
“打倒三大家！去他狗日的！”
“血債血償！”
街道上的行人看到了隊伍，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其中，逐漸匯聚成一望無際的汪洋大海！
………………
李家。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李逸塵讀著經書，喃喃自語，前些天地牢的血腥景象歷歷在目，
“到底什么算貴，什么算次，什么算輕呢？現在這句話實現了嗎？歷朝歷代有實現過的嗎……”
“如果我為官一方，應該怎么做呢……”
“打倒三大家！去他狗日的！”
外面的嘈亂打斷了李逸塵的思路。
李逸塵趴在墻頭，看著浩浩湯湯的人群，一望無際，面色驚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從未見過這幅景象。
“逸塵，別看了快下來！”
母親方清拉著三妹李瑤喊道，
“快躲起來，外面亂得很，恐怕是要出事兒了！”
李逸塵面色復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只見李逸塵咬了咬嘴唇，翻過墻頭，沖到了人群中。
“娘你們別管我，我去看看！”
“李逸塵！快回來！”
方清急切地叫著，可李逸塵早已融入人群，再也看不到蹤跡……
………………
“你這個病啊，還是得修養，最近少干活。
我再給你開幾副藥，等會給你下個針，大家都不容易，針灸的錢就免了……”
醫館。
李逸仙的父親李宗在給病人把脈，
“血債血償！”
外面突然傳來陣陣怒吼，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腳步和黑壓壓的人群！
李宗一驚，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只是大感不妙，連忙讓醫館的學徒關起門窗。
“逸塵！你在里面干什么！快回來！”
李宗發現了人海中的李逸塵。
只見李逸塵臉色漲紅，看向醫館里的李宗，搖了搖頭，擺擺手繼續前進。
“這小兔崽子！”
李宗急切地拍了拍桌子，卻也無能為力，不知道李逸塵為什么要混進這個人群里。
透著門縫向外望去，人群似乎永不衰竭，無窮無盡。
李宗隱隱約約覺得，青石縣要變天了……
“要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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