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云書和眼鏡兄的注視下,自院內某個平房里,顫顫巍巍走出一位本地老者,這個老人句僂著腰,以極緩慢的速度,踱步向大門口走來。
徐云書看得分明,這位老人的年紀實在太大,所以沒辦法走得太快。
如此幾分鐘后,老人才挪到院門處。
這位滿臉皺褶的老人開口,緩緩說著本地的話語,他似乎對前來拜訪的兩人很是驚奇,說了一長串的話,但其中有許多單音重復的段落。
徐云書猜測,這或許是老人說話已經開始有些結巴的緣故。
果不其然,老人說了許久之后,眼鏡兄轉述的話基本上只有一句。
“徐先生,他問我們究竟是誰,他還說,學校早就不招學生了。”
徐云書一愣,對眼鏡兄說道:“問問他,什么時候開始不招生的。”
兩人隔著門又對話幾句,眼鏡兄道:“他說是三年前。”
三年前……
資料里倒是明確提及,賈布的確是三年前輟學的,也就是說,當賈布輟學之后沒多久,這所學校就徹底倒閉了。
“原因呢?”
再度溝通的時候,老人臉上已經明顯表現出不耐煩的神色來,一邊擺著手,一邊用土語斷斷續續地重復音節。
眼看聊天就要進行不下去了。
徐云書冷不防插了一句話,“給他點錢。”
眼鏡兄愣了愣,忙不迭從衣兜里掏出錢包,自錢包疊放整齊的巨量鈔票中抽出幾張,隔著大門塞進老人手里。
看到這一幕,徐云書不由得嘆了口氣。
估計這位做翻譯的眼鏡兄在衡興集團里充當的是學術門面,換句話說,這個人在集團里念書最多,所以魯英衡才讓他跟徐云書接觸。
如果換了像靚坤哥這種人,說不定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如意,跟徐云書起了沖突。
不過辦公室坐久了,眼鏡兄稍微有些不接地氣。
錢塞到位之后,老人皺褶的臉上自然綻放出笑意來,并不斷用土語說出一連串的話,徐云書注意到老人的話里重復音節極少,看來錢不僅能使鬼推磨,還能治結巴。
眼鏡兄在翻譯這個職能上,還是很有一套的,“他說,因為有人不想讓這個學校開起來……具體是誰,他不知道,因為他只是一個保安而已。”
保安?
徐云書上下打量這風燭殘年的老人,找別人來保護他還差不多。
“問問他,為什么會住在這里。”
“他說,他沒有地方去,回貧民窟的話,恐怕活不了幾天,還不如就在這里獨自生活的好,有畢業的學生會偶爾回來接濟他。”
幾句話問過來,徐云書大致了解了學校衰落的背景。
三年前似乎是個很關鍵的時間點,在那個時間點過后,賈布直接離開學校,而這間學校很快就荒廢掉了。
….這個老人只是學校的保安,看來應該不知道學校發生這種事的原因。
徐云書本能覺得這一趟恐怕要白跑了。
然而正在此時,老頭又滴滴咕咕不知道說了什么,眼鏡兄眨眨眼,轉頭翻譯給徐云書聽。
“他說……呃,雖然不知道我們是來干什么的,不過,學校里有價值的東西,只有檔桉館里的文件和獎杯了,如果我們想要參觀的話……”
徐云書看向這老人,發現他渾濁的雙眼正狠狠瞄著一個特別的方向。
眼鏡兄果真只是坐辦公室的料,根本不懂財不露白的道理,他手里仍舊拿著錢包,并未揣回懷里,而錢包鼓鼓囊囊的,全是面額巨大的鈔票。
不識世務還有這種隱藏劇情可以觸發,這倒是徐云書沒有想過的。
“你們這里的中產一個月收入是多少……算了,直接說你吧,你一個月的收入是多少?”
眼鏡兄沒想到徐云書會把話題轉到自己的頭上,他愣了愣,才回答道:“算成國內貨幣的話,大概八千多吧?”
“就按這個數給,如果他還想多拿的話,就告訴他,我們不必經過他的同意,也能進去參觀——他這個樣子估計什么都阻攔不了。”
眼鏡兄愣了片刻,剛要翻譯的時候,徐云書又對他說了一句話。
“如果談妥了,付錢之后,就把錢包揣回兜里,你應該慶幸,只有一個老頭看到你這只肥羊。”
這句話鬧了眼鏡兄一個大紅臉。
重整心情之后,眼鏡兄再度跟老人交涉起來,嗚哩哇啦幾句話后,眼鏡兄自錢包里又掏出三十余張鈔票來,隔著鐵門柵欄塞到老人手里。
“我給了他半個月的工資,徐先生,我在簡蘭屬于高薪的職業,像他這種人,半個月的工資就算天價了。”
徐云書呵呵一笑,看來眼鏡兄真的很在意他被自己稱作肥羊,連帶著給錢都吝嗇起來。
事實上,魯英衡給眼鏡兄的,用來招待徐云書的經費可是很高的。
所以這個舉動,純粹是在證明自己不是冤大頭嗎?
不管怎樣,收到錢財的老人笑逐顏開,將大門的鎖鏈從內部打開,伸出枯干的手,拽開鐵門。
鐵門發出嘎拉拉的響聲,表明它的確很久沒有被開啟了。
進入這間被廢棄的學校后,老人引導著兩人往檔桉室走。
徐云書跟在他身后,邊走邊四處觀瞧。
路過平房的時候,他掃視一眼,大致看清了屋內的狀況。
的確如老人所言,教室里桌椅陳舊,到處都是浮土,簡易黑板上潦草寫著不知名的文字。
這個本地老人似乎居住在原本是教師宿舍的地方,那里還有上下鋪的鐵床,不過現在只有他一個人居住,所以頂層的床板被當做小物品的儲藏臺。
一切細節都表明老人沒有跟他們說謊。
知道這個事實后,徐云書就可以放心進入檔桉室了。
檔桉室在相當明顯的地方。
這里屬于單獨的建筑,有正面和側面兩個門。
正門是校長室,但此時已經被當做儲物間了,里面都是老人自己收集的破爛物什,而側門則通往檔桉室。
這個房間顯然很久沒有人進入了,就連始終住在此地的老人也只能拿出一長串鑰匙來,挨個嘗試,許久后才推開側門。
映入徐云書眼簾的是一個熟悉的辦公室。
說它熟悉,是因為國內學校里,許多檔桉室都是這樣的布置:辦公桌、靠墻沙發,以及兩面墻的鐵皮柜都透著一股熟悉的親切感。
不愧是聯合辦起的學校,的確有國內的基因。
鐵皮柜的柜門都是緊閉的,由鎖鎖住,老人帶他們進來之后,就給了眼鏡兄一把小號鑰匙,說了幾句話后,就此離去。
“他說什么?”徐云書問道。
“他說……讓咱們隨便翻,想怎么翻就怎么翻,如果我們愿意品嘗當地特色的話,午飯他也會為我們準備。”
我將立于食物鏈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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