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兩人再也無話。
坐在暗夜的臺階上,皆抽著同一品牌的煙,直到天亮。
白瀟扔掉最后一個煙頭,站起來,“我要上去了。”
費錦司立刻起身,“我和你一起過去。”
“你不可以,她醒來后,第一個見的人,必須是我!”
“我不同意!”
白瀟回身看他,“費錦司,請你遵守約定,如果你要第一個見她,那我也不會遵守承諾了。”
費錦司定在原地,啞然。
書房里。
白瀟輕輕關上門,坐到了女孩對面。
她靜靜躺在沙發上睡著,身上蓋著白色的珊瑚絨被,白皙絕美的小臉那般安靜美好,治愈了他所有的低沉和壓抑。
她如此嬌小可欺,他有無數的機會對她做點什么,可是,他沒有那種想法,一丁點都沒有。
甚至,對她的身體毫無欲望。
他想要的,只是她的心。
所以,他相信,他是真心愛她的。
就這么靜靜等她醒來的過程,他都覺得很美好。
在她輕輕睜開眼睫的那幾秒里,他聽到自己呼吸急促,心跳加快的聲音。
她第一個看見的男人是他,所以,她會對他動心嗎?
葉迎醒來時,大腦是空白的。
內心萬般孤寂,世界盡是荒蕪。
她像被徹底遺棄,無家可歸的孩子,茫然又無措。
眼前,是一個陌生的男人。
很好看,很干凈,溫潤如玉的氣質令人如沐春風。
可是,她不喜歡。
他在盯著她看,一瞬不瞬,目光炙熱又沖動,似乎想跟她說話,卻一直壓抑著喉嚨沒有開口.......
她輕輕坐起來,環顧這個房間。
陌生又熟悉。
最后,視線定在對面男人的臉上。
依然是陌生又熟悉。
腦海里的拼圖一點點開始拼湊......
不過幾秒鐘,大腦便轟然炸響,無數的碎片砸進思維的空間里,讓她一時難以招架。
那些斑駁陸離的過往,愛恨情仇的癡纏,所有的所有,都像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核爆發現場,炸得她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是痛苦的,也是慶幸的。
戰爭固然殘酷,可她是幸存者。
白瀟不停滾著喉結,想喊她的名字,卻不敢。
他要喊她迎迎嗎?
她為什么用如此奇怪的眼神盯著他?
幾秒后,平靜淡漠的一句話,徹底將他打入煉獄。
“白瀟,你的深度催眠失敗了。”
字字清晰,擲地有聲,把他卑鄙的希望徹底湮滅成齏粉。
“你......真的......”
還不等他說完,女孩便道:“剛醒來的半分鐘,確實什么都記不住。但是,現在什么都想起來了。你是白姨的兒子,算是我的干哥哥。而我愛的男人,叫費錦司,他是我名正言順,法律意義上的丈夫,俗稱......老公。”
最后一個詞,將白瀟打得措手不及。
他哆嗦著手,掏出電話打給催眠師,“立刻來書房,你一個人!”
很快。
穿著酒紅色睡袍的女人,從客房里出來,前往書房。
路過偌大的奢華客廳,看到沙發上坐著的男人,心不由得一縮。
四目相對。
那雙狹長陰鷙的鳳眸,似是裹著萬箭,頃刻間便能將她刺死。
不敢對視。
這是野獸要殺人的前兆。
那被催眠的女孩,好像是他的妻子?
來到書房后。
白瀟看向她,“怎么回事?催眠失敗了。”
女人不可思議看著他,“白,這怎么可能?”
“真的,她什么都記得。”
“白,我從未失手過,不可能有人能逃脫我的催眠!”
白瀟勾唇諷刺道:“你太自信了。”
葉迎看向驚訝無比的催眠師,“我真的什么都記得。抱歉,挑戰了你的職業權威。”
“你......”催眠師啞口無言,她根本不敢相信!
“我愛我老公,是本能,是刻在骨子里的,你能洗掉我的記憶,卻洗不掉我的本能。我現在還沒見到我老公,就記起了一切,更不用說我親自見他一面了。”
催眠師雙手撓頭,世界在她眼里天翻地覆,“我.....我出去冷靜下,白。”
書房里,靜謐無聲。
兩人靜靜對視。
終于,葉迎先開了口,“這次,你無話可說了吧?白瀟,你承認吧,我是不可能愛上你的。我的心,已經給了費錦司,不可能再給你。”
“葉迎......”
白瀟失神落魄坐在沙發上,低垂著眼睫不敢看她。
他沒想到,處心積慮會是這樣的結果!
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得多么愛費錦司,才會連頂級的深度催眠都掙脫了?
“白瀟,其實,你并不是真的愛我。”
這句話瞬間扯斷了白瀟心底最敏感的弦,他猛然抬起頭,看著她的雙眼,“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愛你?”
費錦司這么說就罷了,連她也這么說。
為什么,他就那么不配被她相信?
“與其說你愛的人是我,不如說,你只是愛我這顆在愛情里的赤誠之心罷了。”
男人微瞇眸,薄唇翕合,“你憑什么這么說?”
葉迎坐在沙發上,字字誅心,“曾經有一天半夜,你坐在我床邊自言自語,你還記得嗎?
你以為我睡著了,其實我全程裝睡。你的話,我都聽到了。”
“你聽到了什么?”男人眼瞳緊縮。
“沒什么,不過是你悲劇童年里的一些事罷了。”
白瀟眼眶泛起紅,癡癡笑了聲,“你也覺得,是悲劇嗎?”
“悲劇怎么了?喜劇又怎么了?這都是人類賦予的名詞和解釋罷了。
誰有權利規定,悲劇就是不好的,喜劇就是好的?存在即合理。
你的人生是那樣的,我的人生是這樣的,費錦司的人生又是另外一個樣。
我們每個人,都沒有權利選擇自己的出身。我不怪你,真的,甚至很理解你。
你母親出軌了,你父親渾然不知,你親眼目睹你母親和別的男人在家里廝混,你是你母親和別的男人生的,可那又怎樣呢?
你就是你,何必在乎那些,做錯事的是大人,又不是你,憑什么你要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
你的童年給你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和傷口,你折磨自己,太傻太蠢了。
但你所謂的愛上我,不過是救贖你自己那顆脆弱的心罷了,這根本不是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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