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觀橋一側,有一排酒肆、茶肆,大多是木棚建造,底下擺十幾張方桌、條凳,后邊幾間土坯房。
來這地方喝茶、吃酒的,大多是些販夫走卒、附近艄公、船夫之類,都屬于市井底層。
趙莽帶著許青葙坐在第一間茶棚下,相隔河岸成排綠柳,可以一眼看到衙署大門。
趙莽等得心急,一連喝完三大碗茶,不時扭頭觀察衙署動靜。
許青葙捧著茶碗,也有些坐立不安。
旁邊酒肆吵鬧聲陣陣,更讓人心煩氣躁。
許青葙從籮筐里拿出紙袋包的桃酥,捻起一塊咬了口,想了想,把紙袋推到趙莽面前。
趙莽也不客氣,抓起幾塊塞嘴里,酥脆香甜,頗為可口。
許青葙見他吃得快,趕緊搶下幾塊,半碗茶喝完,滿滿一袋桃酥也見底。
趙莽沖她咧嘴笑笑,她皺皺鼻頭,小聲嘀咕:“真能吃~”
趙莽心里盤算時辰,暗暗焦急。
許青葙晃蕩雙腳,四處張望。
過了會,她覺得頗為無聊,忍不住說話道:“你為什么要造反?”
趙莽看她一眼,“我沒有造反。”
許青葙指著茶棚對面墻上,張貼的通緝告示:“官府說你是賊寇!”
趙莽好笑道:“官府說你就信?”
許青葙氣鼓鼓道:“那你為什么要跑?”
趙莽道:“我不跑,等著被官府抓?”
許青葙睜大眸子:“你還說不是賊寇?”
趙莽搖搖頭,“我真不是!”
許青葙小聲咕噥:“無賴......”
趙莽正色道:“指認我是賊寇的人,才是真正的反賊!州衙和帥司還蒙在鼓里,這樣說,懂了吧?”
許青葙小嘴微張,一臉迷惘。
趙莽搖搖頭,端起茶碗喝了口,明智閉嘴。
這姑娘,腦筋有些不夠用啊~
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突然從長街西頭傳來。
茶肆酒肆里的客人們,紛紛站在街邊觀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趙莽和許青葙也走出茶棚,站在街邊張望。
“人在這!”
街上傳來一聲暴喝,兩名披甲軍士推開行人向趙莽沖來。
趙莽暗道不好,這群甲兵是沖他來的!
周遭百姓“嘩”地散開,各自躲遠。
十幾個甲兵持刀把茶棚前后圍住。
趙莽握緊刀把,扭頭低喝一聲:“快走!去找許先生,請他一定要把軍報交給張帥守!”
許青葙強忍害怕,點點頭想要跑開,卻被甲兵兇狠喝止。
幾口明晃晃長刀對準她,許青葙嚇得俏臉煞白,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幾匹馬趕到,騎在一匹黃驃駿馬之上的,正是劉光世。
一員大將躍下馬,撥開人群走上前,竟是韓世忠。
“韓將軍!”趙莽一驚,卻見韓世忠微微搖頭,似乎在示意他莫要多言。
劉光世喝道:“良臣,速速拿下此人,帶回去再說!”
劉光世頗為惱火,剛才韓世忠帶著他七拐八繞,耽誤好一陣子。
橋對面就是州衙,萬一驚動張苑,事情可就不好辦了。
見韓世忠站著不動,劉光世又大聲催促。
趙莽后撤一步,準備拔刀力拼。
韓世忠一咬牙,低喝:“對不住!”
剛要動手,一隊人馬從大觀橋疾馳而來,后面還跟著兩輛馬車。
為首之人身穿緋色官袍,頭戴翅帽,中氣十足地大吼一聲:“奉張帥守令,所有人不得妄動!”
劉光世見了他,面色微變。
來人正是兩浙兵馬鈐轄楊可世。
按制,帥守張苑之下,楊可世為武臣之首,負責統率本路所有兵馬,受張苑和東京樞密院雙重領導。
名義上,連劉光世部,也要受其節制。
楊可世掃視眾人,看向劉光世,抱拳道:“劉都監,張帥守已到!”
劉光世臉色再變,匆忙翻身下馬。
韓世忠長長松口氣,深深看了眼趙莽,回到劉光世身后站好。
趙莽神經緊繃,不敢松懈,急忙朝橋上望去。
兩輛馬車一前一后駛來。
后一輛車,狗寶攙扶許叔微下車。
“爹爹!”許青葙歡呼一聲,飛奔過去,無人再敢阻攔。
見女兒無事,許叔微長長松口氣,遠遠看著趙莽,眼神似乎頗為復雜。
前一輛車,簾子掀開,一名矮瘦老頭稍稍低身跨出車廂。
老頭貌不驚人,身板更是單薄。
可他身上那件紫色圓領官袍著實扎眼,整個兩浙路,也找不出第二件。
按大宋制,四品以上官員才有資格在公開場合穿紫服。
如今在兩浙路,品官階位達到四品以上的,只有安撫使張苑。
穿上這件帶有天然權威的官袍,張帥守的氣場自然無人能及。
暫代提刑使黃迪親自為張苑搬來腳凳,攙扶張苑下車。
劉光世匆匆上前見禮。
張苑笑呵呵點頭,看不出有任何異樣。
劉光世心里更是打鼓。
張苑一指圍攏在茶棚前的甲兵,笑道:“煩請劉都監下令,讓他們都回營去,免得驚擾百姓。”
劉光世忙道:“是下官考慮不周,這就撤走!”
劉光世朝韓世忠揮揮手,韓世忠抱拳領命,收攏甲兵原路返回。
張苑徑直朝趙莽走來。
趙莽怔了怔,急忙叉手躬身見禮。
似乎驚訝于趙莽剽悍體格,張苑忍不住贊道:“好一位豪俠健兒!”
趙莽看他一眼,又飛速垂下眼皮。
張苑捻須道:“軍報,是你送來的?”
“正是小民。”
張苑點點頭,面色凝重了幾分。
“事關重大,你暫且隨老夫回衙署,當著諸君之面,把事情原委詳細陳述,如何?”
趙莽瞟了眼劉光世,應道:“謹遵張帥守命!”
黃迪突然冷哼道:“方毫逆賊,竟窩藏余杭近一月之久,簡直聳人聽聞!
若非折可存軍報及時送到張帥守手里,天曉得還要鬧出多大亂子!
朝廷追究起來,還以為兩浙帥司、杭州州衙出了附逆之賊!”
張苑淡笑著,捻須不語。
楊可世佇立一旁,面無表情。
劉光世面皮微顫,眼底劃過惱怒。
“且回衙署再說!”
張苑吩咐一句,眾將領、官員或騎馬、或乘車,折返衙署。
楊可世命人給趙莽牽來一匹馬,趙莽抱拳謝過,跨上馬跟在一旁。
許叔微三人沒有回衙署,同張苑告辭后,坐上車往落腳的館舍駛去。
車廂里,許青葙有些緊張地問:“爹爹,那趙莽到底是不是賊寇?”
許叔微笑道:“目前看來,應該不是,此前,我們都誤會他了。”
許青葙輕輕舒口氣,眸子里掩藏不住雀躍:“太好了!爹爹,我們沒救錯人!”
許叔微笑了笑,眉眼卻難掩憂慮,輕嘆口氣:“官場糜爛,爭相謀私,這天下,難有太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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