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莽在北宋末年 > 第111章 風云動
  東京城東北郊,靠近五丈河南岸,一片丘陵曠野地。

  立冬剛過,天氣陡變寒涼。

  連日來,東京上空塵霾籠罩,天地間一片灰蒙蒙。

  野外草木枯黃,山丘、大地裸露出最為原始的土褐色,入眼盡是一片凋蔽、荒涼。

  東面官道上,一輛雙馬拉動的寬敞馬車緩緩駛來。

  馬車前后,各有六名騎馬武士,身穿甲具,刀弓齊身。

  馬車駛過一段上坡路,許是有些顛簸,驚醒車廂里熟睡之人。

  “蔡挺,到何處了?”車廂里,傳出低沉說話聲。

  那聲音充滿困倦、疲憊,暮氣沉重,仿若一口干涸古井里傳出的回響。

  “回稟相爺,還有一個時辰到東京。”

  駕車漢子蔡挺回應道。

  車廂里又傳出蒼老聲音:“蔡攸如何安排老夫?”

  蔡挺回頭笑道:“大郎君在永泰門接相爺入城,而后直接回外城金水河別宅。”

  車廂里的人重重哼了聲:“那孽畜孤掌難鳴,才想起接老夫回京!”

  蔡挺道:“相爺只怕是誤會大郎君了。

  您老罷相,王黼、朱勔、李邦彥、梁師成等人,正是氣焰囂張之時。

  大郎君擔心您老心中氣郁難消,留在京中為小人所中傷,才請您到興仁府(山東定陶)療養、散心。

  而今童貫三番五次登門造訪,事關重大,大郎君不敢私自做主,才請您老回京主事。”

  車廂里的蒼老聲音響起:“你倒是會替那孽畜辯解。”

  蔡挺笑呵呵地道:“小人從小跟隨大郎君長大,知道大郎君不是坊間傳聞那般,對相爺不恭不孝。”

  車廂里沉默片刻,傳出一聲深沉嘆息:“權力噬人心,父子親情在這二字面前,不值一提,這種滋味,你不懂......”

  蔡挺撓撓頭,相爺說的話他的確不太明白,也難以體會。

  他只是覺得,父子之間,沒有什么隔閡、怨恨化解不開。

  可惜,老相爺心思太深,誰也揣度不了。

  若是父子兩個,愿意坐下來好好談談,有什么話說不開?

  馬車拐過一處山坡路,即將下坡駛入平地。

  突然,右側山下,傳來隆隆戰鼓聲!

  蔡挺大驚,呼喊一聲:“保護相爺!”

  隨后,他從車轅座位底下抽出長刀,躍下馬車,沖到山坡邊往下看,尋找鼓聲傳來的地方。

  只見對面,一處山丘之上,有戰鼓敲響、令旗揮舞。

  一員頂盔摜甲的大將,挺立于山丘頂,望著山丘正前方的空曠野地。

  野地里,有百十名軍士,正在排兵布陣。

  車廂里,那蒼老聲音淡淡道:“是何聲響?”

  蔡挺回到馬車旁,恭聲道:“似有軍將在此演武。”

  “哦?”那蒼老聲音頗感興趣,“老夫下車一觀,正好活動手腳。”

  厚重簾子掀開,蔡挺攙扶他下了馬車。

  一位蒼髯皓首、身材瘦長的老者,披一件黑色貂裘,在蔡挺攙扶下,走到山坡邊,眺望遠處。

  只見對面山丘頂,令旗揮舞,山下隊列變換有序、迅速。

  行進時如筆直長線,分列時如群蟻聚合,進退間井然有序。

  隨著一聲聲鼓、角、金、鑼響起,山下軍士依據號令,變換陣型。

  百十名軍士,人數雖少,卻展現出極高的軍事素養。

  老者不禁捋須贊道:“好一支精兵!東京禁軍當無此精銳,應該是西軍部屬。”

  蔡挺搭手遠望,山丘上的旗幟,似乎有些眼熟。

  那演武陣地上,又出現新花樣。

  只見軍士排成方陣,有十幾匹馬,在騎士駕馭下,沖向前排軍士。

  軍士們斜插大槍,環繞楯車結陣,再以大斧、鉤槍、樸刀割馬腿、劈砍騎士,似乎在演練如何以步軍對抗騎軍。

  若是有軍士,在馬匹沖擊下后退,監押官就會將其揪出來,大聲喝罵。

  老者看得津津有味,捻須不住點頭。

  這支百人小隊,演練起各項戰術,配合得十分默契。

  可見平時一定沒少下功夫操練。

  蔡挺一拍腦門:“想起來了,這是那支新成軍的虓士營!

  方才就覺得,那桿虎紋軍旗瞧著眼熟!”

  “虓士營?”老者頗覺有趣。

  蔡挺笑道:“相爺離京有些時日,這一兩月來,東京發生了許多趣事,這虓士營就是其中之一。

  山上風大,請相爺上車,小人慢慢講給相爺聽。”

  老者微一頷首:“也好。”

  他一雙古井不波的滄桑眼眸,往那山丘頂,挺立的軍將身上深深看了眼,禁不住慨嘆:“觀此人身姿,巋然屹立,如槍筆挺,隱隱顯露鋒芒,端是不凡!”

  蔡挺笑道:“那位應是虓士營統將,名叫趙莽,年紀不大,本事不小。

  近一兩月來,要問東京誰名頭最響、風聞最多,此人必占其一!”

  老者越發興趣濃厚了,笑道:“上車,與老夫詳細說說。”

  蔡挺攙扶老者上車,臨了,又不忘笑道:“相爺回京,必將引得東京震動,什么樣的風頭,也不及您老分毫!”

  老者支起車窗,凝望野外荒涼景色,淡淡道:“蔡京垂垂老矣,再難攪動風云。”

  蔡挺坐上車轅,笑道:“相爺是虎,即便老了,偶爾打個盹,醒來嘯一嗓子,東京城也得抖三抖!”

  蔡京莞爾一笑,搖搖頭:“跟在蔡攸身邊久了,連你也變得油腔滑調。”

  “小人可不敢有半句虛言!相爺回京,這東京的天,就得變變色!駕~”

  蔡挺揮打馬鞭,吆喝一聲,驅使馬車緩緩開動。

  蔡京倚靠窗邊,極目遠眺,那雙略顯渾濁的深邃眼眸,倒映出巍巍東京城,在塵霾中若隱若現的影子。

  ~~~

  這日傍晚,趙莽從外城營房,回到國公府外。

  跨下馬,韁繩遞給滿臉殷勤的守門兵士,隨口應和幾句他們的噓寒問暖。

  剛要跨進府門,身后傳來聲音:“莽哥兒!”

  趙莽回頭望去,趙子偁從一輛騾車走下。

  “老七!你來得正好,陪我回屋喝兩杯。”趙莽迎上前。

  這幾日待在營房,與軍士們同吃同住,嚴格執行禁酒令,枯燥之余不免有些饞酒。

  趙子偁忙道:“莽哥兒,有正事說!”

  趙莽見他神情凝重,狐疑道:“怎么了?”

  趙子偁壓低聲道:“兩件事,一是,張苑張帥守被貶為衛州通判,即將路過東京,赴任衛州!”

  趙莽一驚,拉著他走到府門石獸旁,“怎么回事?”

  趙子偁苦笑道:“我托人打聽過,是朱勔在背后動手腳,以貪瀆罪名坑害張帥守!”

  趙莽眉頭擰緊:“水口驛的事,查到張帥守頭上?”

  趙子偁點點頭:“我猜也是如此。否則,朱勔豈會花大力氣陷害張帥守。”

  “照此說,朱家很快會找上我們。”趙莽面色凝重。

  如果真讓朱勔查實,水口驛殺朱績,是他們三人所為,加之新仇舊恨,朱家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萬一朱家不顧童貫顏面,鬧將起來,他的麻煩也不會小。

  倒不是怕了朱家,只不過,他剛剛在童貫身邊站穩腳跟,當務之急是訓練虓士營,而不是和朱家死磕。

  趙子偁忙道:“不知為何,朱家貶黜了張帥守后,再無其他動靜。

  朱勔長子朱汝賢,不久前去了一趟杭州,與張帥守見過面。

  到目前為止,也無跡象表明,朱家知道水口驛之事,與我們有關。”

  趙莽道:“你的意思是,朱汝賢從張帥守那里,什么也沒問出來?”

  趙子偁低聲道:“驛舍憑由是張帥守開具,朱績路過水口驛的時間,又和我們重合。

  兩相一印證,張帥守不難猜出,水口驛之事與我們有關!

  此事,他應該沒有透露給朱家!

  否則,朱家不會到現在,還無半點動靜!”

  趙莽思索片刻,覺得趙子偁說的有理。

  朱汝賢找上門,張苑得知朱績消失在水口驛,而水口驛又慘遭焚毀。

  依據行程判斷,張苑應該猜到,他、高進、趙子偁三人嫌疑不小。

  朱家把火氣撒在張苑身上,之后卻偃旗息鼓,說明一切線索到張苑那里就斷了。

  趙莽想了想,“你可知道,張帥守一行何時路過東京?

  我率人親自護送張帥守抵達衛州,以防朱家在路上對他不利!”

  “我正是此意!”趙子偁道,“張帥守行程還不清楚,不過可以托人打聽。此事交給我來辦。”

  “越快越好,我今晚就找童太傅告假。”趙莽叮囑道。

  “還有一事。”趙子偁猶豫了下,“過兩日,我會牽頭,彈劾朱汝功!罪名是貪墨軍餉、倒賣軍糧!”

  趙莽一愣,忙問道:“可有實證?”

  趙子偁用力點頭:“有!有人把搜集到的證據,全部交在我手里!”

  趙莽驚奇道:“是誰要跟朱家作對?”

  趙子偁咧嘴一笑,又一臉凝重:“蔡京長子,少保、宣和殿大學士,蔡攸!

  準確說,并非蔡攸要同朱家作對,而是借此逼迫朱勔、王黼,在伐遼一事上支持童太傅!”

  趙莽眼神古怪:“所以說,你彈劾朱汝功,是受蔡攸指使?”

  趙子偁笑得有幾分鬼祟:“蔡攸到中書省,與殿中侍御史白時中商談此事,被我不小心聽到......

  我主動找上蔡攸,他求之不得,還把朱汝功大量罪證交給我。

  此事一出,想必能震動東京,我怕莽哥兒擔心,提前跟你打聲招呼。”

  趙莽哭笑不得:“蔡攸答應給你什么好處?”

  趙子偁神秘兮兮地道:“蔡京回來了,朝堂之上人心大亂,都在傳蔡京即將復相!

  蔡京復相,王黼和朱勔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結交蔡家,不為現在,只為將來!”

  趙莽苦笑了聲,對他的決定不好得說什么。

  現在也難以判斷,此事利弊如何。

  “總之,你小心些。朱家若倒,一定會極盡瘋狂,什么狗急跳墻的事都干得出!”趙莽叮囑道。

  趙子偁笑呵呵地道:“莽哥兒、進哥兒在軍中拼命,我本事差些,只能在朝堂多多鉆營!

  將來在朝中,也好為你們說上話!”

  趙莽心中頗為感動,拍著他的肩頭道:“老七,你這兄弟我算是認下啦!”

  趙子偁笑得有些憨傻:“子偁與莽哥兒同姓,說是同宗兄弟也不為過!”

  “這倒也是!哈哈~”趙莽摟著他的肩膀,一頓親切晃蕩。

  送他上騾車前,趙子偁又回頭道:“蔡京回來,伐遼爭議很快就會落下帷幕。

  大軍開動在即,莽哥兒,你要做好準備!”

  趙莽重重點頭,一抱拳頭:“我曉得!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趙子偁拱拱手,坐上騾車,揮手辭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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