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默已經籌謀好了一切，也不對白靈素等三個老道細說究竟，待到張勛上山的時候，一切自然都會明了。
夜色晦暗，并不影響陳天默的夜眼視物，放眼望去，雖然到處都是白雪皚皚，但依舊能夠看出草木遍布，山勢俊秀，層巒疊嶂，龍盤虎踞，以“相形”之術來判，真是絕佳的風水寶地，無怪乎正一道會將此山作為修行的道場祖庭。
陳天默感慨道：“晚輩還是第一次來到龍虎山，可惜，是在夜里趕路，不能好好欣賞這無雙景致了。”
原陽子夸贊道：“這龍虎山確實是上好的去處，乃是我道門七十二福地之一，正一道天師派的祖庭所在處！不過在最早的時候，這山并不叫‘龍虎山’，而是叫‘云錦山’。傳聞中，第一代天師張道陵在洛陽邙山悟道，隨后云游名山大川，以訪仙友，他先去淮河，居于桐柏太平山，后渡江南下，來到這云錦山，眼見此處山清水秀，精致清幽，是棲息修道的絕佳所在，便留了下來，在山巔之上結廬而居，并筑壇修煉‘九天神丹’。三年之后，神丹大成，山中有青龍攪弄風云，又有白虎現世繞行丹鼎！張道陵便將此山改稱為‘龍虎山’。當然，還有一種說法，稱此山綿延數十里，曲折蜿蜒，折有兩個支脈，環水抱谷猶如龍盤虎踞，所以名曰‘龍虎山’。古人有詩云：‘碧水丹霞踞虎龍，洞天福地隱仙庭。道陵縱使神行遠，仍讓妖魔懼逞兇！’”
白靈素譏笑道：“要是論起掉書袋子，原陽子是個中好手。”
原陽子道：“這算什么掉書袋子，難道你不知道？”
陳天默說：“正要向三位道長請教呢。晚輩看史料記載，說那張道陵在龍虎山修道煉丹大成之后，便離開了此地，去了蜀中，創建‘五斗米道’，卻不知道是什么緣故？”
趙悟真搶著說道：“祖天師張道陵在煉丹大成之后，已經六十歲了，他聽說蜀中民風淳樸，易于傳道，所以就離開了龍虎山，移居到了那里。”
白靈素譏諷道：“其實啊，就是嫌棄此處山里物產貧瘠，人少糧少錢少，不大好騙。”
原陽子和趙悟真聞言都是一愣，隨即便笑罵了起來：“可見姓白這廝是得上失心瘋了！如此詆毀祖天師，就不怕遭天譴啊！”
白靈素不以為意，道：“那時候是東漢年間，蜀中是天府之國，物產豐饒，人又淳樸，自然是好騙吃騙喝了。祖天師移居到那里之后，四處傳道，誰要是想入教，就得上繳‘五斗米’，所以又叫‘五斗米’道嘛，這有什么不好說的？咱老道實話實說，有哪句話是詆毀祖天師了？”
原陽子和趙悟真只是搖頭，陳天默也不禁莞爾，說道：“天師也是要吃飯的嘛。”
“可不是么？還當是真神仙啊？”白靈素道：“后來，到了東漢末年，三國爭霸，蜀中戰亂不止，第四代天師張盛始不就又跑回龍虎山了？”
陳天默因問道：“如今這位張天師，是哪一代了？”
白靈素道：“如今這位天師叫張元旭，乃是第六十二代，從光緒三十年開始掌的教，今年已經五十三歲了，修為嘛，比我們高那么一點點，比陳盟主，又低那么老大一截子。”
陳天默望著群山峻嶺中此起彼伏的宮殿樓臺，說道：“晚輩聽聞歷代天師華居此地，守龍虎山以尋仙覓術，坐大上清宮而演教布化，居嗣漢天師府以修身養性……如此說來，這山中的建筑，便是大上清宮和嗣漢天師府了？”
白靈素搖頭道：“都曉得這里是風水寶地，陸陸續續有別的門派來龍虎山建設道場，所以山里的宮觀多得是，也不全是他張天師家的，當然，他家的地盤最大！”
原陽子補充道：“迄今為止，世襲道統已六十二代，奕世沿守千八百年！歷代天師，莫不受皇帝的崇奉和朝廷的冊封！若論職銜，歷代天師都是官居一品，位極人臣！從古至今，也唯有孔家的衍圣公能與之相提并論，這便是所謂‘北孔南張’！也正因為如此，大上清宮和嗣漢天師府在歷朝歷代都能得到皇室的賞賜，擴建和維修了不知道有多少次，那宮府的建筑面積、規模、布局、數量、規格以及奢華程度，普天之下的道門宮觀，沒有能與之相比的！就是全真第一叢林白云觀，也較之相差甚遠！如今這山中，有道宮十座，道庵十座，道院五十座，道觀八十一座，可謂蔚為壯觀！我教中人，都稱此地為天下‘道都’！也就是咱們半夜上來了，不然，白天來的話，陳盟主應該能大飽眼福！至少，能看見漫山遍野都是香火繚繞，來來往往盡是海青黃冠！這才是真正的世家啊！”
說到最后，原陽子語氣之中充滿了自豪，也充滿了羨慕。
畢竟，他也是正一道麾下門派，只可惜，沒生在張天師家里，永遠做不了最大的那個。
白靈素冷笑道：“什么真正的世家？你是在含沙射影，說陳盟主的麻衣陳家不算真正的世家嗎？”
原陽子一驚，連忙說道：“貧道豈有此意？陳盟主，你可不要聽這白老道滿口胡謅！誰不知道，麻衣陳家乃是相術第一大世家？玄門九脈第一大世家！？”
陳天默笑道：“晚輩知道，白道長是說著玩的，原陽子前輩也不必當真。”
白靈素揶揄道：“所謂的真正世家，不過是與皇權緊密相連！城頭變幻大王旗，人家卻都巋然不動！什么緣故？識時務嘛！不管是誰人做了江山，也不管是哪族得了天下，只要上趕著臣服，都能左右逢源，少不了敕封和賞賜！嘿嘿~~麻衣陳家這一點便大大不如人家了，歷朝歷代都不懂得向皇帝大獻殷勤，有時候還敢扯旗造反，搞搞金人啊，搞搞蒙元啊，搞搞滿清啊，豈能長盛不衰？”
這話說的原陽子相當尷尬，心中暗罵道：“這老牛鼻子是懂得陰陽怪氣的！”
陳天默也覺尷尬，附和也不是，那樣便打了原陽子的臉；可不附和也不是，畢竟白靈素說的是實話，而且是向著自己家的……他也只能打個“哈哈”，胡亂敷衍過去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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