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日里各院全都忙著收拾屋子,歸整行李,午飯自然也隨之推遲了。
幾位女眷圍在一起用過飯,老太太自去歇晌,兩位夫人也各回了各的院子。
阮嬈正要回房,卻被裴沁叫住了,“嫂嫂,要不要出去走走?這山上的風景很不錯,最適合散心。”
阮嬈已經糾正過很多回她的稱謂,但裴沁怎么也不肯再喊她表妹,阮嬈只好隨了她。
“我能去山里玩會兒嗎?”她轉過頭,看了一眼寸步不離守著她的十七。
十七遲疑了下,點了點頭。
裴沁看在眼中心酸不已,上前拉住她的手,“嫂嫂你是主子,她是下人,作何要看她的臉色?”
說完,不由分說拉著她就往外走。
“你且等等。”阮嬈頓了頓腳,“山里涼,待我回屋取件披風再隨你一同去。”
“讓婢女去取不就好了嘛。”裴沁有些不解。
阮嬈看了眼十七,笑了笑道,“貼身物件原本都是紅玉在打理,十七是新來的,凡事都還沒上手。”
自從香嬤嬤的面具給了她,如今十七也不戴面具了,直接以真面目示人,對外只說是新來的。
“那我陪嫂嫂一起回去拿。”
裴沁陪她回了院子,很快,阮嬈披了件竹青色的披風從屋里出來,挽上裴沁的手,一路說說笑笑出了院門朝后山走,身后跟著十七和裴沁的丫鬟芬兒。
蒼青不遠不近的躲在暗處,一路暗中尾隨。
走著走著,腳下的羊腸小路一路延伸到坡上就沒了,十七趕緊道:
“少夫人,大小姐,路到頭了,咱們回去吧。”
阮嬈抬眼往坡上瞧,突然欣喜一笑,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似的驚奇道:
“這里居然有片酸棗林?酸棗可是個好東西,養心安神、補肝明目,專治虛煩不眠。姑姥姥一向睡眠不好,用這個煮湯正合適。”
“真的嗎?那咱們去多摘點。”裴沁興沖沖提著裙子便爬上了坡。
阮嬈笑笑,也跟著爬上去了。
十七連忙跟在后面勸道,“少夫人,這里坡陡草又高,還是別往上走了吧?萬一有蛇呢?”
“怕什么。不是還有你們么?”阮嬈轉頭覷了她一眼,“這林子里,此時怕是至少有一二十個暗衛吧?”
十七想也不想就搖頭,“沒有,只有我跟蒼青跟著,其他人有的守在山莊外,有的守在山路……”
她戛然而止,這才后知后覺少夫人是在套她的話,不由變了臉色,“少夫人……你、你打聽這個做什么?”
“瞧你緊張的,我又沒說要跑。”
阮嬈笑著拍了拍她,抬手摘下一顆酸棗,用帕子擦了擦遞給她。
“喏,吃吧,壓壓驚。”
十七驚恐地看著她手里的酸棗,搖著頭說什么也不肯接。
少夫人的心眼跟篩子一樣密,她可再也不敢碰少夫人遞來的東西。
阮嬈見她頭搖的像個撥浪鼓,渾身都在抗拒那顆棗,不由暗暗發笑。
瞧給這丫頭嚇的,杯弓蛇影了都。
為了證明她真的沒有下藥,阮嬈順手把棗塞進了自己嘴里。
“看,沒毒吧?”
十七頓時漲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阮嬈笑著轉過身繼續往前走,走著走著,突然身子一歪,摔在了地上。
“哎呦!”
十七不過一時沒跟上,怎料少夫人就摔了一跤,嚇得她臉色頓時白了幾分。
“少夫人!”
蒼青也跟著從暗處現身,“少夫人,出了何事?”
阮嬈擺擺手,“無事,別緊張,我就是被草絆了下,不小心崴了腳。”
十七趕緊將她扶起來,作勢要背她回去,卻被阮嬈搖頭拒絕了。
“扶我到那邊坐下。我緩一緩,興許就能自己走了呢。”
十七拗不過她,只好依言照辦,可阮嬈不是嫌這塊地方有螞蟻,就是嫌那塊地方太曬,挑來選去,最后在林邊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
這里視野開闊,后面不遠處便是一處斷崖,下面有嘩然水聲傳來,料想就是上山時看到的那三疊瀑布,也算是這曉月峰的一景。
阮嬈緩緩眨了眨眼,抬頭看向十七。
“我這腳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歇好,要不,你還是回去拿一些跌打藥來吧,順便再讓侍衛們抬個步輦來。”
“那……那少夫人答應奴婢,不要亂跑。”
十七猶豫了下,卻無法反駁阮嬈的正常要求,只好應了下來。
只是臨走之時,她對著蒼青交代了一番。
蒼青于是走了過來,不遠不近的立在那里守著她。
阮嬈卻若無其事的對裴沁道,“酸棗摘了多少?若是摘的夠多,晚飯時我還能做點酸棗糕,飯后吃有助于消食。”
裴沁頓時眼睛一亮。
她對虞婉的廚藝是一點不帶懷疑的,畢竟之前大嫂就經常弄些小零嘴給她解饞。
“真的嗎?那我接著摘!芬兒,你在下面接著!”
裴沁二話不說又回了酸棗林,裙擺一提,蹭蹭蹭爬到了樹上,將門虎女的個性一覽無遺。
蒼青眼神好,不由自主的望著那邊,一眨不眨地也不知道在看誰
阮嬈瞄著蒼青泛紅的耳尖,又看了眼那邊的裴沁,突然饒有興趣的抿唇一笑。
倒是沒發現啊,蒼青五官清秀,也是個挺精神的小伙兒呢。
“蒼青啊,你多大了?”
蒼青聞言,頓時狐疑的轉頭看她。
“屬下十六……少夫人可有事要吩咐?”
阮嬈笑了笑,“啊,十六了啊,你比沁兒還大一歲吶,一個大男人站在這兒光看不干活,說的過去嗎?”
蒼青頓時有些尷尬,卻沒有動。
“屬下要保護少夫人。”
“我有什么要你保護的?你是擔心有人會從斷崖爬上來,還是擔心我會想不開跳下去啊?”
阮嬈似笑非笑的睨著他。
蒼青頓時撓了撓頭。
“那……少夫人稍坐,屬下這就去幫大小姐。”
阮嬈滿意的笑了,“嗯,去吧。看著大小姐,別讓她摔了。”
蒼青抱拳,領命而去。
裴沁正一手攀在樹干上,一手去摘棗兒,哪知道這一枝頭上的棗兒遭了蟲子,剛揪下一顆,立馬有密密麻麻的黑色小甲殼蟲爬了出來,順著棗兒爬到她的手背上,嚇得裴沁嗷的一聲尖叫,手一松就跌了下來。
“小心!”
少年飛身而來,單手挾住她的腰身,落在地上,頓了頓又趕緊松了手。
可裴沁仍舊瘋了似的亂撲打。
“有蟲有蟲!快!鉆到我袖子里了!”
蒼青頓時手足無措,只好又幫忙撩開她寬大的衣袖。
少女的馨香頓時撲鼻而來,一截光滑白皙的小臂露了出來,兩只黑色小甲蟲果然正在往上爬。
“快快!弄死它!”裴沁急的直跳腳。
蒼青只好捏走了蟲子,但指腹也不可避免的摸到了她的肌膚,觸感光滑緊致有彈性。
少年頓時燙著一般的收回手,耳朵尖都熱紅了。
“屬……屬下唐突了。”
裴沁完全沒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不在意的擺擺手,“你也是著急幫我,不算唐突。”
她委實不同于那些養在深閨的姑娘,真實,率性,一點也不矯揉造作。
當然,還有點大大咧咧,沒心沒肺。
一想到晚上有酸棗糕吃,她立刻把剛才被蟲子襲擊的事拋之腦后了,抱著滿布袋的棗子興沖沖就跑去找阮嬈。
“嫂嫂,嫂……”
裴沁一下頓住腳,傻眼了。
石頭上哪里還有人?
只有不遠處的斷崖邊,一只繡鞋靜靜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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