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七子很久沒有笑過了。
他已經記不得自己上一次笑的時候是什么時候了。
他只記得上次笑好像是因為聽說姑射被稱為真魔老母。
但那已經是一百萬年前還是兩百萬年前的事情。
李七子記不得了。
他離開了又一座因為天人戰爭而陷入動蕩的宇宙后,便繼續在黑暗死寂的虛空界壁海中飄泊。
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漂泊了多久。
他忘卻了時間,與永恒的孤獨為伍。
像一個永遠無法靠近陽光的陰影,同一座座盛放著生命的宇宙路過。
他甚至開始已經開始對孤獨麻木。
像一塊真正的石頭一樣。
一百年,一千年甚至一萬年都不會起伏一個念頭。
他感覺自己已經死了,但又知道自己還活著。
這樣的狀態李七子不知道自己持續了多久。
一百萬年還是兩百萬年?
無所謂了。
他不在乎。
但他的思維在最近變得活躍起來。
因為他在黑暗死寂的界壁虛空海中撿到了一朵花。
一朵還在盛開的花。
應該是附近某個大宇宙投放到宇宙之外,用來表達友好的花。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很愚蠢的行為。
這只會暴露其宇宙的信息和坐標,招惹來不必要的危險。
但對于李七子而言。
這朵不知道來自于哪座大宇宙送來的花。
卻是他百萬年來在黑暗與孤寂之中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他不在意這花原來的主人是誰。
他只在意這仿佛走在荒蕪沙漠中盛放的來自生命的感動。
他將這朵花細心收藏,妥善安放,小心翼翼的照料著。
如此度過了他應該是三百萬歲還是四百萬歲的生日。
但有花開,便有花謝。
即使李七子不惜法力的在界壁虛空海中仔細照料養護這朵花。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隨著界壁虛空海空無的黑暗死寂。
這朵花終究還是開始了凋零。
李七子變得有些癲狂。
他守在凋謝的花前,不動不搖甚至連眼睛都不眨。
他就這么死死的守護在花前。
直到最后一瓣花凋零,只剩下光禿禿的花桿。
他就再也無法忍受心中如同火燒一般的孤獨,收起只剩下花桿的花,然后毫不猶豫的沿路返回。
他要回去。
他要去見棄天帝,去見萬騰,去見高天佑,去見任何一個他認識的人。
再不去,他會瘋掉的。
真的會瘋掉的。
當年林奇引導他成為了夢幻泡影九靈,給予了他永恒的生命和跟隨著夢幻泡影不停成長的偉力。
但卻沒能給他能夠與此匹配的心境。
饒是他如今的本源是一縷純凈無暇的先天靈光,代表著人性最炙熱的美好。
但就像當年靈神界中的那些靈神一樣。
同樣是源于人心最美好炙熱而冊封的神靈,還能夠朝夕與人間相伴。
可最后不過數百萬年光陰流逝,卻依然有著惡墮之災劫。
又何況是李七子。
他離群索居,遠離塵世一切美好,孤獨的在黑暗死寂的界壁虛空海中漂流。
能夠忍受到數百萬年后才發瘋。
這樣的李七子其實已經足夠優秀了。
但是在無盡漫長的歲月流逝之中,僅僅只是優秀卻是遠遠不夠的。
現在的李七子迫切的需要尋找到一個目標。
不是等到十二億九千六百萬年后去給林奇傳訊,或者去改變未來這樣宏大而又遙遠的目標。
他需要一個現在、馬上、立刻就能去做,去實現的目標。
所以他要回去。
看一眼他來時的歸路,如此方能支持他走過更加漫長無盡的前路。
他此刻歸家的念頭是如此堅定而又強烈。
于是他離開言靈大宇宙后走了三百多萬年的漫長旅途。
他僅僅只用了不到兩百萬年的時間就已經快要重新接近言靈大宇宙。
之所以還未抵達。
是因為他停下了自己持續了快兩百萬年的歸途。
因為他又遇見了自己離開言靈大宇宙后所進入的第一個大宇宙。
那座宇宙的名字,他已經記不得了。
他唯一記得的只是好像在這座大宇宙中。
他曾經有過一個雖無師徒之名,但卻有師徒之實的弟子。
是個小女孩。
不對。
不是小女孩了。
記憶中的小女孩早就長大了,成為了一個了不起的修行者。
他記得沒錯的話。
在他們最后一次見面的時候,她曾經淚流滿面的質問過他。
“所以。”
“師尊,你的修行到底是為了什么?”
當初他沒有答案。
現在他依然沒有答案。
但李七子覺得既然路過了,那或許應該去見見她。
雖然他給不了她答案,但也許這么多年后,她已經有了答案。
李七子這樣想著。
于是沒有在意整個宇宙那肉眼可見的殘破。
偌大的一個宇宙像是被狗啃過一樣,這里缺一塊,那里缺一塊。
宇宙之內更是物質稀薄,空空蕩蕩。
像是完全融入了界壁虛空海一樣。
他用了好幾年的時間,才終于這在這空蕩蕩的無名宇宙中找到了一塊殘破的大陸。
大陸上還有生靈存在。
但應該是太過殘破弱小的緣故。
這座宇宙僅存的大陸上,并沒有來自五大至高勢力或者天仙大宇宙的道統流傳。
也沒有類似天魔或者真魔的怪物游蕩。
只是有幾座并不華麗的看起來像是林奇神像的簡陋神殿。
偶爾有生靈進進出出,在面黃肌瘦的神殿祭司的帶領下做著禱告。
祈禱死后能夠得到大夢仙尊的垂憐,進入主神空間,活出第二世。
這樣的世界,這樣的宇宙讓李七子感到陌生。
他用元神籠罩,試圖找到當年那個小女孩任何有可能的遺留。
他本以為會一無所獲。
但沒想到他竟然在這座殘破大陸的地底深處察覺到了當年那個小女孩的氣息。
他露出再聞故人的驚喜,迫不及待的來到感應之處。
但沒有看到當初的小女孩。
只有一把被歲月侵蝕模糊的斷劍。
斷劍上用雋秀的字跡寫著模糊不清的話語。
“如果你不知道自己為何而修行。”
“那至少請記得這世上曾有過人努力修行。”
普普通通的兩句話。
李七子不太確定這是對方留給他的遺書,還是在茫然過后用來提點自身的告誡。
他只是恍惚出神的拾起這柄生銹的斷劍。
小心翼翼的與那支沒有花的花桿放在一起。
他沉默了七天七夜,然后他沒有選擇直接離開。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接下來的十二億九千多萬年該如何度過了。
或許他可以給歲月以文明,給時光以生命。
當空虛寂寞,冰冷無情的時光中有了生命的感動與厚重。
那么即使歲月再如何漫長冷酷,也應當會多出一分短暫的溫柔。
于是他的心忽然就平靜了下來。
他不在急著返回言靈大宇宙。
他選擇留了下來。
像一個時光的觀測者一般,像一個飄蕩在塵世上空的幽靈。
用冷酷而又理智的筆觸開始記錄這塵世中發生的一切。
他像是歲月長河中無名的史官一般。
他記錄感動,也記錄悲傷。
他記錄苦難,也記錄美好。
他記錄人性中的美好,也記錄人性中的丑陋。
他記錄永不休止的戰爭,也記錄短暫而又美好的和平。
在遠離塵世六百萬年后,他又重新回到了塵世之中。
在度過了十二億九千六百萬年的一個短暫的零頭過后。
李七子終于找到了自己在接下來的十二億九千萬年中可以打發時間去做的事情。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
他已經漸漸不滿足于僅僅只是單純的記錄。
他親手煉制了一個瓶子。
用這個瓶子去收集他所觀測記錄下來的人間紅塵之氣。
那些最絕望的絕望,那些最美好的美好。
七情六欲,生離死別。
紅塵種種,他記錄,他收集。
不知道過了多少年后。
諸天萬界忽然有了關于他的傳說。
傳說里有個紅塵老人帶著一支紅塵瓶,游走于諸天萬界之中。
采集著紅塵之中無盡眾生的喜怒哀樂,七情六欲。
有強者試圖圍殺他,想搶奪他的紅塵瓶。
用他在漫長時光之中所搜集起來的無盡紅塵氣,煉制一種可以操控生靈七情六欲的無上法寶。
但被李七子逃走了。
于是又有強者散播謠言。
說他是一個恐怖邪惡的異域外神,隨身帶著的那支紅塵瓶,會煉化吞噬眾生的七情六欲。
所過之處,會將一切有情眾生變成無情無欲的活死人。
于是便有了更多的強者來圍殺他。
最危險的一次。
李七子差一點就在某座大宇宙中一尊合道境強者連同數尊半步合道境的圍殺中隕落。
但他運氣不錯。
那一次,正好遇到了許久未見的姑射。
但姑射似乎并沒有認出他來。
只是于宇宙之外,忽然出手。
用漆黑的寶葫蘆吸走了圍殺他的合道境與半步合道境強者。
然后就揚長而去。
對此,李七子表示可以理解。
畢竟他已經知曉火云子這個天魔對于姑射自成真魔一族的背刺十分痛恨。
已經開始了對姑射的瘋狂追殺。
當然,李七子并不擔心姑射會在火云子的追殺中隕落。
因為不管是天仙大宇宙還是五大至高勢力亦或者許多知曉天魔一族恐怖的宇宙強者都還需要姑射這個真魔之母去遏制天魔一族的壯大。
只是老友相逢,卻已經只是道左而行了嗎?
李七子心中感慨一句,但又很快收斂。
因為他要繼續去記錄,去收集他在這十二億九千六百萬年里經歷過的種種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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