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的囈語，我暗暗有些震驚。
她到湘西的目的，竟是去毒山尋找自己的爹。
她在昏迷之中，還念叨這一點。
說明，這個執念很深。
“姑娘，睡一覺就沒事了的。等你好了，一定可以找到自己的爸爸。”
我輕聲地說。
她處于昏迷之中，不代表對于外界沒有感知。
我說話，是讓她不要放棄。
“可憐的女娃，都快瘦得脫相了。”
三奶奶用手帕擦拭了少女額頭的汗水，擔心地說。
我將兇棺的蓋子重新合上。
龍游水用墨斗在兇棺上，彈了橫縱九道線條，又貼上一張符紙。
只等明日太陽暴曬之后，再用猛火燒掉。
我與龍游水一起抬起擔架。
三奶奶是個心善的老人，跟著照顧少女，說：“冬生啊，一會兒我去找些干凈的衣服。如果方便的話，我給她洗澡換身干凈的衣服。不管結果怎樣，人總是要干干凈凈的。”
我點點頭說：“還是三奶奶想得周到。”
少女黑色道袍多有破損，上面沾滿了泥土，臉上還有血跡。
可能是因為長時間在山中走路，再加上蠱蟲折磨。
這番模樣，恐怕連她爹娘都不認識了。
我對她越發的同情。
回到家中。
我將所有能點的油燈、燈籠全部點起，又將院子里燒了兩個篝火。
很快，房屋照得通亮。
我又將殺鬼骨刀，釘在院門口上。
轉身，我從廚房割了一塊臘肉，放在黑狗的飯碗里。
“好狗。今晚會無比的兇險，你給我打起精神來，不要讓邪祟進了院子。”
我鄭重地對它說。
黑狗眼珠溜溜地轉動，咬起臘肉就吃了起來。
我又熟練地燒了三個爐子。
一個煮雞蛋。一個熬上解毒的湯藥。最后一個燉上了野人參的參片。
做好了一切準備工作。
我用熱水洗過手，戴上了蛇皮手套，將藥箱提了出來。
我仔細檢查了少女的狀況。
她的狀況比我想象還要糟糕。
她的體內有一只銀蛇蠱。
銀蛇蠱正在消耗她的生命力。
除此之外，還有一股極為陰冷的煞氣。
這種煞氣，很可能與兇棺有關，甚至是從九色蠱身上來的。
“還好，只有一只銀蛇蠱，并沒有九色蠱。如果是雙蠱纏身，只怕是大羅神仙降臨，也是回天乏術。”
我長舒了一口氣。
只有一只銀蛇蠱，勉強算是眾多消息之中的一個好消息。
不過，以她的體形，一只蠱蟲就足夠了，用兩種蠱蟲就有點浪費了。
麻云峰不至于闊到這種程度。
“冬生，我忽然想到這是個陷阱啊。”
一旁的龍游水開口說。
“什么意思？”我扭頭看了一眼龍游水。
“一旦這女娃在茶花峒出事，她家里人找來，肯定會鬧起來的。”
“我現在在想，會不會是麻云峰誤傷了女娃。為了推脫責任，就將計就計，把她送到我們這里來。”
他以過來人的經驗說。
“堂舅，你的擔心是對的。不過，只要把女孩子救活。麻云峰的詭計就落空了。”
我說道。
龍游水點點頭：“沒錯，破局就在，你能不能救活她。”
屋內很快就彌漫著藥材的香味。
我先用銀針，封住了她的三處穴位。
尤其是防止解蠱的時候，毒瘴氣攻擊她的心脈。
我將她右眼撐開，瞳孔已經有些渙散。
我的手有些發抖，這種狀況，比當初沈三花中尸蟲，要危險得多。
“此番出手，既是救人，也是救我自己。”
我緩緩地舒了一口氣，在心中暗暗給自己鼓勁。
我從藥箱之中，拿出七個青銅燈座，搬來一張桌子，就在少女邊上，按照北斗七星形狀擺陣。
倒上桐油，放入燈芯。
點上。
七星守魂。
人死則燈滅。
同理，只要有一盞燈還亮著，就代表我還有時間救人。
這個時候，雞蛋已經煮熟。
我快速地剝了十個雞蛋，看著少女，輕聲說道：“姑娘，這個過程，會有些痛，你要多多忍耐。”
“三奶奶，堂舅，為了提防銀蛇蠱跑出來傷人。你們就站在火爐邊上。有火就不怕。”
我囑咐了一句。
龍游水與三奶奶，兩人同時后退了幾步。
我念動驅蠱口訣，開始用雞蛋的滾動。
順著少女的四肢，以及任脈與督脈，再加上腳底板涌泉穴，以及腦袋后面的風府。
一為清除毒瘴氣與煞氣。
二為吸出銀蛇蠱。
眨眼之間，十個白雞蛋，全部變成了黑青色。
而后，我小心翼翼地將雞蛋捏碎，里面已經發黑，一股腥臭味散開。
我用青銅鑷子仔細找了好一會兒。
里面并沒有什么蛇蠱的蹤影。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
用雞蛋揉出銀蛇蠱的法子失敗了。
“不愧是銀蛇蠱，看來光靠雞蛋是沒有辦法逼出來。”
我看了一眼七星燈，已經熄滅了三盞，還剩四盞。
我額頭沁出豆大的汗珠。
“我養的就是蛇蠱，可我不敢養銀蛇蠱，因為擔心反噬。”
三奶奶在邊上解釋。
“為何？”我問道。
“銀蛇蠱之所以叫做銀蛇蠱，據說在豢養過程之中，要用到神農架那邊的銀環蛇。同時，還要用早夭死嬰的鮮血。養成之中，便泛出銀色。為了表示僅次于金蠶，就取名銀蛇蠱。”
三奶奶說。
死嬰早夭，怨念極深，是渴望生存的，養的時候，就要非常小心，指不定會反噬蠱師。
一旦落到了下到宿主體內，更是不愿意離開。
“而且，用的死嬰鮮血越多，銀蛇蠱就越可怕。我估摸著，這銀蛇蠱不止用了一個死嬰的鮮血，起碼有三個，或者更多。”
三奶奶接著說。
“什么？不止一個嬰孩。”
我驚呼一聲，額頭的汗珠更密了。
我有些犯憷。
這世間的蠱蟲，不管毒性如何強，怨念如何恐怖，都好辦。
按照辦法用藥用咒就可以。
可是，一旦摻和人的因素，那就變得棘手起來。
而人的因素之中，又以死嬰、紅衣女子最為恐怖。
我感到有些窒息，全身都在發抖發冷。
我目光看了一眼七星燈陣，只有三盞是亮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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