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我懸著心稍稍落地。
女子的聲音聽起來，并沒有惡意。
可是，她這個問題，倒是把我難住。
我從黑摩云口中，得知雙頭蝎是姓“蕭”。可我，并不愿意接受這個姓氏。
“我就叫冬生，沒有姓。您是誰？”
我應道。
“原來不是。”
那女子嘆了一口氣，說，“我就關在后面，你可以來見我。”
我與春芽、白鐵虎對視，說：“那咱們一起去看看。”
我們舉著火把，小心翼翼走過去。
從狹小入口進來，里面有一張石床，石床前有個柳條木箱。
最引人注目的，則是石墩上黑壇子。
“難不成又是蠱蟲修出靈智，學人說話。那就太邪門了。”
白鐵虎說。
“應該不會。若真是蠱蟲，肯定會幫血蜘蛛的。”
春芽應道。
我們停在黑壇子前。
壇子壓著一塊石頭，石頭上貼著一張發黃的符紙
我問：“您到底是誰，為什么會在壇子里？”
我仔細觀察之后，符紙是用來鎮靈、鎮邪，并不是用來養蠱。
符紙的風格非常熟悉。
“我叫羅桃，老家寨人，本是一位落花洞女，死后成為老家寨的蠱神。后來，又讓道士抓住，封在壇子里。”
那女子聲傳出來。
我將石頭與符紙擺開。
只見一女靈從壇子里出來，最終露出身形，一身桃紅色衣衫，更有一股桃香傳來。
女靈臉上還有傷疤，不過仍舊能看出，她生前是位容貌秀美的女子。
要不然，也不會成為落洞女。
不過，令人心底生寒的是。
她挺著大肚子。
這表明她死的時候，其實是懷著身孕。
死后胎兒跟著她一起，成為嬰靈。
母嬰同時成為厲鬼，而且呆在一起。
我還是第一次見。
我咽了一口唾沫，將桃木牌攥在手上，隨時可請青靈出來幫忙。
我忽然想起麻廣杰的描述，忙喊道：“莫非你就是傳說中，五圣山的山神？”
羅桃頗有些驚訝地看著我，說：“你是如何知道？”
無心插柳柳成蔭。
不曾料想，扣在這里的女靈，竟是我們要找的山神。
踏破鐵鞋，終于得見。
“只是奇怪，山神據傳是位桃樹……仙。”我沒有說出桃樹精，而是改稱桃樹仙。
羅桃凄然一笑，說：“我成為落洞女，懷上身孕后，羞愧難安。便在五圣山上，找一處桃樹上吊自盡。從此以后，我身上散發著桃花香味。山下人，以訛傳訛，說山神是桃樹精。”
沒想到真相竟是這樣。
桃樹精是位吊死在桃樹上的可憐女子。
我長舒一口氣，忙雙手一拜，說：“請問，你可曾認識一位叫做苗小寶的人。他是否來過這里？”
羅桃神情一變，變得緊張起來：“你來這里干什么？”
洞內瞬間變得寒冷起來。
能感應到肅殺的寒氣襲來。
我說：“我是苗小寶的朋友，來這里，取他留下來的東西。順便殺一些寄生蠱而已。”
從她變化的語氣可以判斷。
她是認識苗小寶的。
我忽然反應過來，她剛才問我姓氏，最后又失望地嘆氣。
可能，她想聽到的答案應該是苗姓。
羅桃厲聲叫道：“苗小寶必定為你等所害。我今日，殺你們為他報仇。”
那聲音變得凌厲起來。
我抽出殺鬼骨刀，黑狗也露出鋒利牙齒。
我喝道：“若是我殺害苗小寶。他又怎么將這一切告訴我。用你的腦子好好想一想。”
羅桃退到幾米外，眼神閃爍：“這么說來，苗小寶不是你們害的。”
我說：“我見到苗小寶的時候，他已經變成僵尸，我害他干嘛。實話說，若不是我們，他根本無法報仇。”
羅桃思索片刻，說：“我聽你對血蜘蛛的舉動，知道你不是惡人。又知道你得到蚩尤老爺的庇佑，想必不是壞人。”
她又重新走上前。
我急切地說：“苗小寶留下來的東西，對我十分重要。”
羅桃笑一笑，說：“我成為老家寨的蠱神后。苗小寶來抓我，抓住我之后，卻見我大著肚子，他決定放過我。他幫我擺脫老家寨的控制。”
她接著說：“苗小寶算是我的大恩人，他的確有東西交給我保管。他說，可交給仁義之輩。若是邪惡之徒搶奪，寧愿毀掉，也不能交給他。”
我倒抽一口冷氣。
“那我算哪一類？”
我看著她。
她說：“你擊殺血蜘蛛，屬于前一類人。”
我說：“那就請你將她交給我。”
羅桃朝前走了一步，用手輕輕撫摸著隆起來的肚子，說：“就在我肚子里面。”
我瞳孔猛地放大。
眾多寨子的老蠱神，竟然藏在羅桃的腹中。
當真是不可思議。
“咱們湘西巫蠱盛行，手段詭譎。你要的東西，藏在我肚子里，十分安全。”
“大家以為我腹中，是尚未出世，便遭遇枉死的死胎所化的嬰靈。誰也不敢動我的肚子。苗小寶交給我的東西藏在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羅桃說。
我暗暗稱奇。
“等安全離開山洞，我會交給你。你若是搶奪，最終會一無所獲。即便，你要殺我，易如反掌。”
羅桃自信地說。
我不清楚她的習性，也沒有催促她，問：“你既然逃出老家寨，又怎么會失困在這里？”
羅桃說：“五圣山之中，五毒蟲出沒。百年來，不知道有多少能人，來此捕蟲養蠱。后來，有一人在此煉丹。我是讓他扣住，封在壇子里。”
“他知道苗人養蠱，喜歡豢養蠱靈。所以，便迫使我當他的蠱靈。”
從她的講述之中。
我明白她的一生，她在年輕貌美之際，被某位洞神相中，莫名地懷上身孕。對于寨子來說，是一件丑聞。于是，她在五圣山某片桃林自殺。
死后，讓老家寨養成鎮寨蠱神，也就失去自由。
苗小寶對各個寨子的蠱神動手，自然也找上羅桃。
但是，苗小寶發現羅桃大著肚子，就放過她。
誤打誤撞，幫助羅桃離開老家寨，獲得自由。
等到她在五圣山過上自由的日子，卻遇到在此養蠱的道士，受擒成為蠱靈。
又一次失去自由，直到今日。
“你這生前死后，可真是苦難不斷。我外婆也是位落洞女，好在她運氣不錯。”
我發自肺腑地說。
“尋常人遇到一樁，就會絕望。我很佩服，能熬過這么多坎坷。”
春芽雙手一拜，誠懇地說。
羅桃眼神閃過濃濃恨意，說：“當你和我心懷大仇，在沒報仇之前，就算遭遇再多磨難，也絕不會向命運屈服的。”
我再次感應到，那種致命的寒意。
我問：“羅前輩，那位道士是什么來歷？是叫蕭十三，還是郭天祿？”
我本想再加上另外一個選擇：殘蝎妖道。
不管轉念一想，妖道能養出殘蝎，血蜘蛛不像是他的手筆。
羅桃瞪大眼睛看著我。
隨即搖頭說：“我不知道。那賊道士生性孤僻，行事古怪。我只是用來鎮場子的蠱靈。他不會向我交代他的來歷。”
她眼珠一轉，說：“不過，那邊的木箱子，興許會有線索。”
柳條箱子上堆滿灰塵。
打開之后，里面只有陳舊的道袍。
再仔細一看，我臉色頓時變了。
道袍的款式，正是三清山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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