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謀千歲 > 第4章 漂亮不及有用
  溫熱濕潤的氣息撲在耳廓頸側,兩輩子沒嘗過這般滋味的明棠渾身都簌簌發抖起來。

  她耳后的緋色蔓到臉上,下意識想逃。

  謝不傾此話問得意味甚重,她怎會聽不懂?

  只是她不敢不答,思索片刻后,竟也紅著臉認真答道:“千歲爺手生得漂亮。”

  謝不傾聞言悶笑,意味深長:“漂亮不及有用。”

  她怎不知謝不傾的意思,手能解毒,自是有用。

  明棠已然臉色爆紅,恨不得在地上找條縫鉆進去。

  這話只有他們二人能聽明白,鳴琴在那邊聽得滿頭霧水,不知明棠為何而跪,更是看不懂這位爺同她家小郎之間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

  謝不傾見她羞赧欲死,唇角終于有了些笑意,自明棠身側退了開來,將她從地上拉起。

  “回罷。”

  謝不傾令她上了馬車,番子便已牽了馬來。

  那馬渾身赤金油亮,沒有一絲雜色,肩比明棠還高,高大健美,漂亮極了——前世她在南國的時候曾見新主子有過一匹相似的馬,聽人說此馬乃是大宛獨有,價值萬金。

  眼見謝不傾翻身上了馬,明棠不知從哪來的福至心靈,忽而問道:“今夜亥時……”

  謝不傾已穿雨上馬,那雨水落在他身上,卻打不濕他一點。

  明棠隔著馬車的車窗與他相望,便見他忽而伸手過來,捏住了她的下巴,指尖正好落在她微張的唇上,恰巧碰及她來不及收回去的舌尖。

  明棠瞠目結舌地看著謝不傾,卻又發覺他唇上亦沾著一點瑩潤的紅,應是她的血。思及此處,臉上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熱度又一下子涌了上來。

  謝不傾自是感覺到指尖唇舌溫軟滾燙,輕按了一下,目光在她身上上下逡巡,鳳眼里閃過一絲促狹:“這般著急?”

  見明棠答不上,他便松了手,一夾馬腹,騎馬馳走:“本督忙得很,你且養著罷,身上沒有半兩肉,盡是骨頭。”

  他抽身太快,好似失了興致,先前要她獻身的話仿佛如同玩笑。方才還似情人一般在她身邊耳鬢廝磨,下一刻目光之中的曖色便褪得干干凈凈。

  亦真亦假,難以辨明。

  朱紅的衣袍在雨線之中蕩開,如同銳利的刃,劈開了這重重雨幕,亦劈開了明棠自上京以來一片陰暗的前路。

  明棠定定地看著謝不傾走,不覺自己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長了些。待他的背影看不清楚了,明棠才終于感覺身上輕松了下來。謝不傾的目光太銳太冷,叫她有些無所遁形。

  謝不傾雖沒應承下她的話,卻也不曾明言拒絕,便意味著此事還有商量的余地,她的身家性命與秘密皆暫時可保。

  *

  鎮國公府,榮德堂。

  榮德堂是鎮國公府的正房大堂,平素里并不輕易啟用,唯逢初一十五闔家相聚,亦或是大事時才有現下這般人頭攢動。

  鎮國公府,屬實是極高的門第,這榮德堂之中所見陳設皆是極上乘之物,滿目琳瑯,目不暇接,就連那地上鋪的波斯地毯都比庶民身上的衣裳金貴千萬倍。

  此時榮德堂之中正鴉雀無聲,高坐正中的是一慈眉善目的中年婦人,頭戴金絲八寶攢珠髻,一身織金襖子,膝上蓋了張火狐毯子,靠在引枕上,臉色平靜地握著一串翡翠佛珠。

  她保養得極佳,瑩潤福相的臉上甚至不見一絲皺紋,猶見年輕時的美色,一點也不似年近六旬的模樣,正是國公夫人高老夫人。

  她身邊侍立著大房葉夫人,二房三房四房的夫人亦各自帶著自己的孩子們坐在左右下首。

  這幾房枝繁葉茂,子嗣眾多,瞧過去高高矮矮好些個郎君女郎,加之各自伺候的使女小廝,偌大個榮德堂也塞滿了一半。

  高老夫人不發話,其余幾個夫人也皆沉得住氣,喝茶的喝茶,同兒女說話的同兒女說話,誰也不先開口。

  但這般的沉默已然持續了許久了,終于有個年紀小小的女郎坐不住,左右扭動不小心砸了杯子,熱水全澆在了她的腳上。

  都是大士族里教養長大的孩子,金尊玉貴的,極少吃這樣的苦頭,登時哇哇大哭起來。

  她母親二夫人正在身邊,將那鞋襪脫下,便見燙得紅腫起泡的腳背,終于忍不住埋怨起來:“這可真是叫人好等,分明一兩個時辰前便到了城門近,如今還不來,帶累全家皆在這等他,好大的氣派!”

  這話一出,終于引得其余心中早有不滿的人一同說道起來,一時之間整個榮德堂皆是竊竊私語的埋怨之聲。

  是了,眾人皆是奉了高老夫人之命,來榮德堂等歸家的明棠,誰能想到一等就等了這樣久,從下午等到了將要擺膳的時候,天色都暗了下來。

  聞言,高老夫人那菩薩一般的面容上浮起一絲安撫的笑意:“這些年放他在外面,到底是受了委屈了,他心中不痛快,有意叫咱們多等等,咱們也多等等吧。”

  她頓了頓,身側的葉夫人木訥的臉上便擠出個不陰不陽的笑來:“畢竟是如今府中唯一能做世子的人,倨傲些又何妨?”

  葉夫人這話本就說得不好聽,引得堂下各人臉色變化,四房有個尚在襁褓之中的奶娃娃餓得哭了起來,引得四夫人也心疼起來,忍不住頂了她一句:“是啊,論福氣誰比得過大嫂子,尚未生養便白得這般大一個世子兒子,自是不心疼兒子吃苦。”

  這話說得如水入油鍋一般,高老夫人亦皺了眉頭,正要斥責,外頭走進來個穿紅著綠的使女,說是雙采回來了。

  雙采是高老夫人身邊的二等使女,月前被高老夫人派出去,跟著南下的車馬一同接明棠回來。她如今回來了,可是明棠到了?

  高老夫人叫傳,卻見雙采一個人進來了。

  她滿身都濕了,灰頭土臉的,瞧上去好不狼狽,高老夫人握著佛珠的手一頓,葉夫人便開口問了:“怎么只你一個人?”

  雙采被拋在城門口,有些憤然,又想起那噴了一地的血,臉色便搖搖欲墜,忍住心中的驚惶惡心,道:“……郎君在門口同守城的兵士起了沖突,錦衣衛殺了人,將奴婢趕了下來,他們駕車帶郎君走了另一條道,奴婢是自己走回來的。”

  四下聞言,個個臉色一變。

  錦衣衛替西廠做事,個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兒,怎么替那剛被接回來的明棠出頭?

  高老夫人令她細說,她便將事情原委,包括明棠替那小族女郎出頭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二夫人只顧著自己被燙了腳丫的幺女,垂著眼眸不發一詞;三夫人潑辣俏麗的臉上飛出些不屑來,道:“要他瞎出頭?男女授受不親,到底是養在外頭,將心養得野了!”

  倒是方才擠兌葉夫人的四夫人冷哼道:“也不知這車馬怎么就舍了明家的路子不走,走那小族庶民之路,引得我們好等,還險些害得未來世子被辱脫衣,竟要勞煩錦衣衛的大人們開路。說不定西廠正是看不上有人行事小氣,有意敲打。”

  她話說得不好聽,雖未點名,但被說小氣的人心知肚明。

  正要發作,門外竟跑過來一個小廝,邊跑邊喊:“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西廠的大爺拿刀架了門房,令開正門迎西廠尊駕入府!”

  眾人方才還在說起明棠與西廠的人攪和到一塊,卻到底不曾直面城門口的情形,如今聽小廝這般嚷嚷,又言及拿了刀,上京人誰人不懼西廠,使女仆婦們嚇得面無人色,一屋子小的更是哇哇亂哭,就連高老夫人的菩薩面孔都有了些緊張之色。

  “誰來了?慢慢說?”葉夫人扶著高老夫人,木著半張臉,問道。

  那小廝也是兩股戰戰,一面汗如雨下,一面抖抖索索地說道:“錦衣衛開道,引著的是九千歲的車駕,因正門未開,兩位大爺直接叫人將門房給捆了起來,以刀壓著門房開正門。小的正在左近灑掃,見那架勢,立即來報了,如今,如今恐怕到二門了!”

  他這話音剛落,便聽得門簾被人挑開,人還未見,一道溫潤的笑聲便從外頭傳來:“說慢了,已到老夫人堂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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