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謀千歲 > 第145章 顛鸞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
  明棠并不相信。

  可是方才還在山下之時,她分明瞧見魏紈的公主鸞駕之中有一酷似謝不傾的青年郎君一閃而過——那如今出現在這兒,又被魏紈稱為“九千歲”的人,當真不是謝不傾嗎?

  她轉身的步子一頓,而魏紈接下來更多的淫詞艷句仍舊在這空蕩蕩的樹叢之中回響著。

  “九千歲,練武多年,就這些手勁?指頭兒功夫不足,舌頭也不會使?”

  “九千歲自薦枕席到本公主的頭上,難不成就拿這點子力氣給本公主看你的誠意?”

  “嗯……這般還算你……有些誠意,唔——”

  “九千歲這般品貌,做個太監實在可惜,當年若是早些求到本公主面前來,不如到本公主房中做個面首,也免得你這好品貌,遺憾做了個閹人。”

  斷斷續續的詞句從里頭傳來,很難相信如此話語竟是出自金尊玉貴的公主之口,粗俗惡心。

  明棠面色一白,不知怎的面前好似浮現出謝不傾情動時那眼尾飛紅的模樣——他那樣妖冶艷麗,竟也不是只有她一人見過,還與旁的女子糾纏?

  她正怔然,林子里似乎傳來走動的聲音,竟是那一對野鴛鴦似是要往外頭來。

  魏紈的聲音由遠及近,仿佛嬌嗔:“死相,別往外頭去,是想叫更多的人瞧見你與本公主暗通款曲?走慢些,碰著我了!”

  明棠忍無可忍,猛退數步,只覺得一股翻涌的嘔意涌到喉邊,再聽不下去,轉身就走,不愿多看一眼。

  拾月亦是震撼費解——督主什么時候與福靈公主折騰到一塊兒去了?

  小年那夜,督主曾抱著明棠夜歸,曾召她一談,言及自己接下來幾日應當要閉關,讓她仔細妥當些,多照顧好明棠。

  如今西廠里也沒他出關的消息,怎么會到這兒來與魏紈在一處?

  拾月雖是謝不傾手里的人,但她如今跟著明棠數月,多多少少也有些主仆情誼在,更是知曉明棠與謝不傾之間很有些不同尋常,亦覺得不平。

  可拾月并不知如何安撫明棠,咬了咬唇,萬分頭痛地跟了上去。

  她二人走得太快,沒瞧見兩團白花花、亂糟糟的人從樹林里又摟又抱地出來,衣衫不整的福靈公主半掛在那人胸膛上,將那人的氅衣扯得亂糟糟的,露出下頭瘦弱如白斬雞一般的身體。

  兩人顛鸞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等到福靈公主終于盡興,才一臉嫌惡地將那人從自己的身邊一腳踢開:“好了,收拾干凈自個兒。”

  那人也不敢再糾纏,將臟污了的手指匆匆在身上揩凈。

  這手指丁點兒不精致有力,五指蒼白,不見半分血色。

  福靈公主攏好自己的衣裳,殘留情欲的臉上滿是蔑視,看著那人頂著謝不傾的臉卻露出些怯弱之色,又是耐不住地怒斥:“少作這死人相,你也配用他的臉露出這不值錢模樣?”

  那人被她嚇了一大跳,想說什么卻又說不出聲來,卻像是條件反射似的吊起眉梢,做出輕蔑不屑的神情,與謝不傾當真是極為相似。

  福靈公主瞥他一眼,眼底到底流露出些癡迷之色,火氣一下子降了下來:“這才像話。”

  她涂著鮮紅蔻丹的手捏起他的下巴,湊過去獎勵似的落下幾個輕吻:“好好學學功夫,他可不似你這般瘦弱無力。”

  那人被迫抬著頭承受著,顯露出一道從耳后一直蔓延到脖頸后的舊傷疤來。

  *

  冬風吹散了林中的情迷意亂,卻吹不散明棠心頭的酸澀難言。

  明棠步履匆匆地從紅櫻園之中出來,兜頭被冷風一吹,只覺得渾身發涼,當即打了個顫,險些吐了出來。

  拾月連忙為她戴上風帽,問路過的小師傅尋了個禪房要了一壺熱茶,伺候明棠喝了幾口,這才將她心口翻涌的惡心壓了下去。

  “小郎,大抵是一場誤會。”

  明棠小臉蒼白,輕皺著眉,顯然有些心不在焉,輕輕應了一聲:“嗯。”

  雖是個應承,卻顯然不大相信。

  拾月想了想,還是如實說道:“奴婢不敢肯定那林中之人是誰,但督主近日在西廠之中閉關已有幾日,照理來說不應當在外頭才是。”

  明棠卻有些不太愛聽這些。

  不敢肯定、照理來說、或許應該,這皆不過只是推測,并無多少肯定。

  她也不知道謝不傾究竟在作甚,所謂閉關,當真不是幌子?

  之前明棠就在山道之中瞧見公主鸞駕之中,有一酷似謝不傾之人與福靈公主往來曖昧,后來又聽她喊那姘頭九千歲——明棠很難相信那人不是謝不傾。

  她雖不敢置信,也下意識不愿相信,可種種蛛絲馬跡交織在一處,明棠也有些困惑了。

  她速來冷靜自持,卻不知為何心下很有些心煩意亂。

  分明這事兒同她其實也沒甚干系,她與謝不傾不過是交易一場,各取所需罷了,

  謝不傾樂意同誰一塊兒都與她無關。同福靈公主也好,什么阿貓阿狗也罷,這也沒甚稀罕的,管他作甚?

  可心中這般想著,明棠仍舊止不住地煩悶。

  她在這兒因金宮的時候日夜寢食難安,謝不傾倒去與旁人共赴極樂!

  明棠渾然沒注意到手中捧著的藤壺都差點被她捏扁。

  拾月從未見過明棠如此情緒外露,剛想說些什么,便見明棠將手中藤壺重重一放,站起身來:“回京,去西廠。”

  拾月吃了一驚,不由得問起:“小郎這是要去尋督主?”

  明棠冷冷一掀眼簾:“你說他在西廠,我便上門去瞧瞧。”

  拾月沒料到,明棠竟要去常人口中滿地陰魂、連日光都照不亮的西廠。

  那地兒也確實兇惡,拾月怕她過去受了沖撞,只急急地說道:“西廠危險,殺氣極重,容易沖撞人的,小郎應看重自個兒。更何況督主閉關,連消息都送不進去,小郎過去也多半見不著督主。”

  明棠擰了眉眼,漫出些冰寒之色來。

  她口中自也有唇槍舌劍萬千,但現下她只覺得有些疲憊,懶怠多說,只簡短一句:“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拾月又道:“那雙采呢?”

  “雙采說不了多久,再是她的親人,也是多年未見,感情生疏。好事多磨,她一會兒就回來了。”

  果真,明棠話音剛落,便聽得外頭雙采的聲音響起:“小郎,奴婢回來了!”

  她打起了簾子,笑瞇瞇地進了來,眼眶有些紅,面上卻是高興的:“小郎叫奴婢好找,奴婢還是問了寺中的小師傅,才知道小郎在這兒吃茶哩。”

  明棠點了點頭:“可見過了?”

  雙采點頭:“見過了,確實有些面熟,但奴婢實在想不起來了。”

  “那位居士怎么說?”

  “她說奴婢想不起來也沒事,總有一日能想起來的,說是日后會常來明府拜訪。”雙采并未察覺明棠眼底深藏的冷峭不虞,自然而然地走到明棠身邊,占著了拾月方才的位置,為她斟茶倒水,“奴婢在那頭呆著實在有些尷尬,便先回來了,居士也不曾攔著。”

  雙采一如既往絮絮叨叨著,不見異色。

  明棠也不再耽擱,推開了茶水,只道要回京去,雙采也沒覺得古怪。

  幾人去聽經那兒,將已經打瞌睡睡倒在一側的沈鶴然給拍醒,一行人如此出來,又匆忙坐了馬車回京去。

  原本白馬寺與上京城來回也要兩三日的功夫,因明棠心里記掛著事兒,命車夫一路疾行,如此披星戴月一路顛簸,終于擦著滿地的銀霜匆匆回到上京。

  明棠要去西廠,便先將雙采與沈鶴然送了回去,復而帶著拾月轉圜。

  雙采一直站在門前,看著明棠馬車離去的背影,久久不曾離開。

  沈鶴然臉上還有些困意,卻打量了雙采一眼,稚氣未脫的臉上仿佛一派天真淡然:“雙采,你是不是喜歡大漂亮?”

  雙采紅了臉,哪會承認:“沒有,小郎是奴婢的主子,奴婢目送是應當的。”

  沈鶴然笑了起來:“是嗎。”

  他小大人似的將手背在身后,自己先往明府里走了:“你二人,不大匹配。”

  話語輕輕的,雙采并未聽見。

  *

  雙采與沈鶴然如何,明棠卻無暇顧及。

  她說要去西廠,本是一時氣話,可強自靜下心來再想,仍舊覺得滿心的五味雜陳翻涌。

  大抵是今日的冬風太冷,吹昏了她的頭,她難得執拗,必得今日得出個水落石出來。

  *

  拾月帶著明棠入西廠,在前頭帶路,臉上實在有些為難。

  倒是她二人在夜色下走,前頭拐角處忽然冒出來一個人影,兩人險些撞到一處。

  那人手里提著幾個血淋淋的東西,大抵是剛從詔獄出來,正滿臉的躁郁,抬頭一看拾月,驚訝道:“阿姊怎么這個時候到西廠來?”

  明棠尚未看清楚,拾月便已經認出說話這人正是她的胞妹摘星。

  拾月知道摘星與明棠之中很有些齟齬,而且還是她這不爭氣的妹妹主動招惹,因不想看她二人又起沖突,便將明棠半個護在身后,將她藏在人與夾道的陰影之中,淡聲說道:“有事兒。”

  摘星覺得有些古怪,卻也沒多想,抱怨了幾句錦衣衛的日子實在不是人過的,話里話外埋怨自己是因明棠落難,明棠當真可惡云云,便又提著手里的東西慢吞吞走了。

  拾月自個兒背上的冷汗都要下來了,緊張地看向明棠,怕她因此怪罪摘星,亦或是遷怒于她,卻不料明棠對此毫不在意,目光頻頻飄向不遠處一片漆黑的滄海樓。

  她顯然仍舊在想謝不傾的事兒。

  拾月知道自己是勸不動了,干脆立即帶著她往滄海樓而去。

  見與不見,并不在她。

  *

  滄海樓有非夜守著,見拾月這樣深夜帶著明棠過來,面上也是吃了一驚:“怎么這時候來了?”

  拾月還不知該如何解釋,非夜就見明棠施施然一禮,面上神情平和,瞧不出一點兒躁郁:“有東西要交予千歲大人。”

  拾月不禁看她一眼——這樣的幌子也扯?

  可她到底沒有拆穿明棠的幌子,只是默然垂首。

  許是明棠的態度太自然,亦或是明棠在謝不傾眼中的地位確實不低,加之拾月也并未多言,非夜竟未起疑,點點頭道:“明世子請將物品給屬下,屬下再送到督主面前。”

  “大人說了,要某親自送到桌案前。”

  明棠垂下眼眸,謊話信手拈來。

  非夜竟也全然相信,并未再堅持,而是讓開了身后的小門:“明世子請。”

  他并不生疑,甚至也不曾跟在兩人身后看著,由著她二人踏上上樓的階梯。

  明棠上樓的步伐越來越快,拾月也不得不加快了速度。

  比起上一回明棠狼狽跌倒,這一回的明棠穩穩當當,甚至是三步做兩步地往上而去。

  明棠面上看著比誰都一派淡然,步伐卻越來越快,等她站在三層的小門之前,她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里頭一片黑黢黢的,不見一點燈火。

  明棠屏聲細聽,也聽不見里頭有半分人聲。

  謝不傾不在滄海樓。

  明棠的心一下子墜落谷底,唇角不自覺地抿了一下,神色漸冷:“沒有人。”

  拾月大感不妙,連忙解釋:“大人尋常閉關皆在密室之中,里頭的聲音被隔絕了,不見燈火、聽不見人聲也是應當的。”

  明棠點了點頭,卻忽然推門而入。

  滄海樓是謝不傾一人所有,尋常近衛無召不可入,拾月甚至不敢跟進去。

  上回魏輕來時被血打濕了的地毯已經換了下去,而明棠適應了一下里頭的灰暗,便問拾月:“密室在哪?機關如何觸發?”

  這便是拾月當真不知道的消息了——西廠之中,無人知曉那密室怎么開在哪開,她亦無能為力。

  而明棠深吸一口氣,從書案到博古架,將一切看上去狀似密室機關的東西皆碰了一遍。

  拾月在外頭看得心驚,她從未見過有人敢這般在滄海樓翻翻找找,正欲提醒一二的時候,明棠不甚碰落了筆架上的朱筆。

  那朱筆落地,博古架竟應聲而動,半晌之后,露出其間的密室來。

  明棠瞇著眼睛在黑暗之中將目光投去——一目了然,密室之中同樣空無一人。

  謝不傾,不在。

  明棠忽然渾身發冷,冷笑了兩聲。

  她退了兩步,不愿多說,正轉過身去,腳下卻一軟,天旋地轉,一下子往后軟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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